胡濙本来今天准备了很多的话题,比如罗马十二铜表法之中的逻辑,但是他讨论完了这个问题之后,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今天是中秋节,泰安宫会花会,汪皇后带着后宫嫔妃赏花,埃莱娜公主应该参加一下。”胡濙站起身来,结束了今天的谈话。
他走出了会同馆之后,站在馆驿门前,看着街上跑来跑去的孩童,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
大明真的没有让天下人绝望的时候吗?
正统一十四年,一汪死水一样的丁口,仅仅是地方瞒报吗?
至少,胡濙已经很久没看到,大明京师有这么多奔跑的孩子。
一个顽童显然和伙伴玩的不亦乐乎,不知道看路,跑着跑着一下子撞到了一名缇骑的腿上。
这顽童抬头看着对他而言如同大山一样的缇骑,揉了揉脑袋,忽然咧开嘴笑了,如同山涧溪水抚过青石一般轻灵的笑声在街边回荡,孩子的笑特别清澈,就像石子砸入了清泉的波纹,从他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感染了周围的孩童。
缇骑露出一个略微有些可怕的笑容,摸了摸这孩子总角,带着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一跺脚故意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大声的说道:“哈!”
吓得这顽童原地一蹦,随即转身就跑,转瞬间融入了人流之中,看不到踪影。
胡濙站在街头,有些感慨的说道:“陛下眼下在哪里?”
缇骑回过神来说道:“胡尚书,陛下眼下不在讲武堂,也不在泰安宫,人在朝阳门外的民舍。”
“去朝阳门了?”胡濙迈开了步子向着朝阳门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朝阳门外,朱祁钰一身的绫罗绸缎,出现在朝阳门外的漕运码头上,略显一些格格不入,就像是富家公子来雇用穷民苦力。
朱祁钰自然不是来过来雇用穷民苦力。
他站在朝阳门外的漕运码头上,看着漕运船舶开始卸下了无数的粮袋,送到了朝阳门内的粮市口。
他找了半天,就看到了柳七。
柳七依旧是健壮无比,肌肉虬结,扛着一袋米放在了车上。
朱祁钰走上前去,拍了拍米袋,笑着说道:“柳七,好久不见。”
“忙着的,要雇等下个月”柳七一抬头,看到了朱祁钰似是而非的笑容,吓了一个激灵。
朱祁钰和柳七一共见了四面,第一次是朝阳门外偶遇,第二次是朝阳门外民舍的漕运码头,第三次是在南衙,柳七负责押运景泰通宝进南京城,第四次就是现在了。
“陛陛陛下!”柳七上次在陛下凯旋的时候,在朝阳门外,已经见过陛下了,自然认出了这是谁。
他怼了陛下两次,上次见到了陛下坐在大驾玉辂上,就一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生怕有缇骑进门,摘了他的脑袋。
等过了几日,他也琢磨出来了,估计陛下忙得很,没空搭理他,或者干脆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朱祁钰拦住了柳七行礼说道:“无须多礼。”
柳七要是真的跪了,码头上这么多人,基本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了。
“忙不忙?聊聊天?”朱祁钰说明了来意。
柳七一擦手说道:“不忙,不忙,陈哥,今天请个假,来了个有点事。”
唤作陈哥的壮汉,看着朱祁钰纡青佩紫公子哥的模样,深吸了口气走了过来,将一袋米抗在背上挡住了朱祁钰的视线低声说道:“有事你说话,什么势要,都不怕他,大不了咱们去敲登闻鼓去,让陛下给咱做主。”
陈哥是一片好意,只是站在朱祁钰身边的兴安和卢忠,憋着笑,敲登闻鼓见得也是面前这位。
朱祁钰倒是没说话,走到了茶摊前,要了四碗茶。
没多久柳七终于来到了大明皇帝面前,有些坐立不安,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七品的参政议政,而是大明朝的当朝皇帝。
“坐坐坐,今天咱也就是参政议政,唠唠嗑儿。”朱祁钰笑着说道:“不要拘谨。”
柳七这才坐下,他听说石景厂那帮工匠们每七天的时间都会见陛下一次,每月的初一十五,还会有人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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