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夏衡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这件事归都察院官,稽查百官是都察院的职责。”
俞士悦面色轻松了起来,今天这登闻鼓突然响了起来,那是鸣冤,他刑部能逃得了干系?
结果不是刑狱冤案,他暗呼侥幸。
登闻鼓响起来的时候,俞士悦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谁啊,有冤情就说,干嘛敲那个鼓?
这说了半天,跟他们刑部没有多少关系。
朱祁钰看向了都察院总宪陈镒。
陈镒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事儿!
根本没人跟他提过,这涉及到了四川一省的大事,他居然在登闻鼓响起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他无奈说道:“陛下,臣不知其详,臣有失察之罪,陛下,把臣外放为官吧!”
这总宪的位子,不能再坐下去了,再坐下去,命就没了。
王文憋着笑,他就坐了几天都察院总宪的位置,就替了陈循到文渊阁做大学士了。
这活儿虽然辛苦,但是可比都察院安稳多了。
都察院什么鬼样子,朱祁钰倒是清楚,他当初下旨申饬,不让违反宵禁,就有三人抗旨不遵,和会昌伯一起喝酒到了深夜,甚至还推搡辱骂五城兵马司的宵禁军卒。
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陈镒归班,对着李燧说道:“你继续说。”
李燧振声说道:“陛下,这戥头一户两收,再加上层层摊派下去,可不就是一钱八分,到了百姓头上一年至少就是五钱银子了。”
“五钱银子,陛下百姓劳作一日不过铜钱十文,攒齐这五钱的银子得多少时日?”
“各级官僚,借用陛下之威名、威势,搜刮百姓,搜刮上来的东西,上司得一半,州县揣到自己兜里的也占了一半。”
“刚开始干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有所顾忌,干了一年二年,成为旧例,再换一任,就开始萧规曹随,经过十年二十年,就变的名正言顺了起来。”
朱祁钰满是笑容的说道:“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你先去东华门看榜,不看也没事,朕告诉你,你会试中了。”
“好了,退下准备殿试之事吧。”
“陛下”李燧还要争辩,胡濙不停的给李燧打眼色,示意他先走。
李燧不知道陛下的秉性,胡濙能不知道?
陛下现在说话平静,对李燧笑着说话,是怕寒了李燧这个新晋进士的心,是在保护李燧。
这件事陛下既然知道了,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李燧虽然不懂,但是还是俯首告退。
奉天殿内十分的安静,只有风吹打罗幕的声音。
朱祁钰看着李燧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思考之中。
民变是怎么产生的?
不都是像李燧这般,在地方闹不明白,到了京师闹腾,在京师闹腾,结果进了京,却也是闹腾不明白。
四川监察御史什么反应?一推四五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等时日一长,百姓们知道了,这种事控诉无门,也就默默的受这个气,不再想办法控诉。
各级官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所顾忌,后来是萧规曹随,最后就变成了理直气壮,归根到底,官僚们发现,百姓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不就是名正言顺?
百姓就这么受气,就跟个高压锅一样,等到受不了,可不就是民变了吗?
堵不如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些道理,就是刚读完蒙学的士大夫都会说,可是他们怎么做的?
层层围堵。
在奉天殿沉默了许久之后,朱祁钰开口说道:“朕很庆幸,至少还有人肯说,真到了没人肯说,咱大明,差不多也就亡了。”
这话说的,朝臣们都一头冷汗,陛下的联想能力为何如此丰富?
这私下摊派,可以说是潜规则之一,各地都有,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整肃吏治之事,已经在做了。
“练纲在南衙干的不错,让他去四川去,明年年末,朕会派缇骑去暗中走访。”朱祁钰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说道:“那个四川监察御史,革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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