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呆滞的看着罗炳忠,他就是治理贵州,有感而发,这里的土民多数未被王化,所以他以利为轴,但是他说的这些,居然被提前被人说了?
他疑惑的问道:“这谁说的?”
罗炳忠回答道:“管子。”
先秦论述,很多都不是一个人说的,一个人写的,几年之内写的。
比如管子,就是以推尊管仲之言行思想的集体创作,比如管子·侈靡篇的作者是周容子夏,写于西汉中期,但是都是一并附录《管子》。
朱瞻墡有些失望颓然,这原来早就有人说过了。
罗炳忠笑着说道:“殿下,礼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管子之论是总述,殿下这算是管子学派的新作啊,为何要失望呢?”
朱瞻墡眼睛一亮,就是这个道理,礼记都说要不断革新,尤其是这管学,多久没有推陈出新了?
他朱瞻墡此时的管学,道理想通,又有不同。
“孤还有发现。”朱瞻墡一边走一边说道:“天下资财分为三类,留供、固定、流动。”
“钱,乃是流动资财的一种,但是因为其又有储蓄劳动价值的功能,所以我们叫他一般等价物。”
陛下已经总论了财经事务,朱瞻墡有他自己的观察。
罗炳忠惊讶的问道:“嘿!殿下发现了什么?”
朱瞻墡十分确信的说道:“钱比较贵重的时候,钱荒的时候,这无论是什么资财,都会变得极为廉价,甚至是连读书人读书、工匠工艺的固定资财,都很廉价。”
“但是钱比较廉价的时候,这无论什么资财,都会贵起来。”
“唉。”
郭琰疑惑的问道:“殿下所悟句句在理,为何叹息?”
朱瞻墡有些颓然的说道:“我们老朱家坐了江山,自从这大明宝钞被私印、盗印、滥发之后,就变的一文不值,盐引也有这个趋势。”
“但是八十年不铸钱,我们老朱家欠了天下八十年的钱啊。”
“刀币者,沟渎也,宝钞局印钞,钞法不通,宝源局铸铜钱,一年几百万个铜板,哪里够用?”
朱瞻墡的神情有点落寞,他其实在京师的时候,一直搞不明白,为何陛下总说他们老朱家欠着天下八十年的钱。
那陈有德为什么凭借着一个水利螺旋压机就拿到了一块奇功牌。
到了贵州之后,他开始主持滇铜铸钱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大明富硕之地都得靠盐引商贸过活,更遑论这贵州了。
钱,是百货之沟渎。
天下没钱,则百货不同,迟滞的百货沟通,祸国殃民。
他在贵州铸钱,六枝官厂、滇铜官厂、疏浚司工赈、沿江码头、贵阳府船厂,这些大明官办给钱的地方,物价虽然稍微贵了些,但是却是极为繁忙,但是在那些山沟里,却是没钱沟渎。
他终于理解了他一直无法理解的欠钱问题,他们老朱家,的确欠钱了,欠了天下八十年铸钱的钱。
也明白了,为何精美的宝钞,他那个侄子皇帝,死活不肯用了。
他们老朱家在还完钱之前,钞法就不能推行。
在这方面,是他们朱家失道了。
罗炳忠笑着说道:“陛下忙里忙外,不就在做这个事儿吗?殿下勿虑。”
“陛下英明。”朱瞻墡由衷的说道:“铸币这件事,一定要牢牢的掌控在陛下的手中呀,这是皇权的重要部分啊。”
“谁掌握了金钱和粮食,谁就掌握了政治主动权!”
罗炳忠想了想说道:“《管子·山至数》曰:粟重黄金轻,黄金重而粟轻,两者不衡立。”
“《山权数》曰:汤以庄山之金铸币,禹以历山之金铸币。人君操谷、币、金、衡,而天下可定也。”
“与殿下所言,亦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有不同。”
朱瞻墡连连点头说道:“孤的确是这个意思!你这管子读的倒是通透啊。”
罗炳忠笑着说道:“殿下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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