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坐直了身子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其实,会昌伯你有所不知。”
“我挂的是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到浙江做巡盐御史,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员罢了。”
“在大宴赐席的时候,我甚至连个座位都没有。”
“朝堂上比我厉害的,还有很多很多。陛下可能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也对不上号。”
“我的名字一共在陛下那里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我从迤北逃难回来,被于少保保下,回了翰林院,第二次是盐铁会议上,我被举荐为了巡盐御史,第三次,就是这次檄文了。”
“陛下喜钓,我在京师,连被陛下下饵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李贤是想多了,能被袁彬亲自盯着的人,是稽戾王、是喜宁小田儿、是渠家三兄弟,现在是他李贤。
朱祁钰还是知道李贤的名字,而且能对得上号,李贤咬饵的资格还是有的。
李贤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了有些呆滞的孙忠。
但是李贤这话一出,孙忠人傻了,因为他觉得李贤这番话是对的。
他依仗的这个能臣,不过是京官正五品罢了。
在京师的时候,这五品官到他府上递拜帖,都得使银子,他孙忠还不想见呢。
他猛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离开了户部,回到了南京皇宫,四处找孙继宗,一看到孙继宗,他便高举着手杖,愤怒的说道:“逆子!真是逆子!”
李贤忙碌了一整天,踩着月光回到了曹国公府,刚入府没多久,走到了体仁沐德院,准备去梦坡斋书房的时候,就听到了竹林中,传来了一阵阵的鸟鸣声。
他走进了竹林里,竹林有小亭榭,风吹动着晚间的竹林,飒飒作响,袁彬带着面甲坐在亭榭之内。
“李尚书着实勤政,这个时辰才回府。”袁彬满是笑意的说道。
李贤却笑着说道:“陛下也不愿意看到叛军所控弦之地,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我勉力维持,也是为了安民。”
“读书人说话,怎么说怎么有理,跟你饶舌,自找没趣。”袁彬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李贤笑着说道:“陛下敕谕。”
李贤打开了完好的火漆,显而易见,这是专门下给他的敕谕。
“哈哈哈。”李贤看完便笑了起来,又将敕谕递了回去说道:“陛下宽宥了我的家人,还垂怜臣之不幸,说若是立奇功,可宽宥,降功一等授勋。”
“看把你乐的。”袁彬拿回了敕谕,这是陛下亲笔书信,留在曹国公府反而是个祸害,还不如他先收着。
“我还以为陛下连我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呢。”李贤挠了挠头。
很多时候,朝臣的名字,只是奏疏上的字罢了。
但陛下显然记得他。
“于少保亲自保的人,陛下当然要好好看看。”
袁彬十分严肃的说道:“李御史,我提醒你,不要把陛下的体恤,当做是宽纵,否则招致祸殃,涉及家门,悔之莫及!”
“陛下刀之锋利,想来不用我提醒你。”
李贤毕竟身在敌营,若真是被繁奢迷了双眼,陛下雷霆之怒之下,会给满门招祸。
李贤想到了那条没人走的东郊米巷,打了个寒颤,这夏日的晚上,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说道:“某省的,知道厉害轻重。”
他连死都不舍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太医院走一遭,做被观察对象,实在是太可怕了。
“很好。”袁彬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想好怎么立功赎命了吗?”
李贤信心十足的说道:“自然是想好了!而且我有十二成的把握!”
袁彬眉头紧蹙,看了看李贤那笃定的眼神,满是好奇的说道:“李御史打算怎么做啊?需要我们配合吗?”
李贤摇头说道:“不需要,我一人足矣,我可是为了自己赎罪啊!”
袁彬追问了两句,李贤不肯说,袁彬作罢,几个腾挪,离开了曹国公府。
李贤走过了流水汩汩的竹林,走进了梦坡斋书房,开始梳理自己立奇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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