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下了场雨,接过了于谦的话茬说道:“光京师四寺庙,就花了三百多万两银子,营建皇宫房舍花掉了两百多万两,礼佛钱九十余万,庖厨一百五十余万两。”
兴安说的寺庙,是大隆兴寺为首的所有正统年间修的寺庙,总计四座,花费无度。
兴安拔掉了朱祁钰好多小旗,于谦这一手,就把朱祁钰的一支伏兵给全都吃掉了。
兴安继续说道:“臣和林绣沟通过此事,真正花出去的不过百万两,不过是负责督办营造的官员、外戚、经纪、买办等人,上下其手,居中贪墨了。”
那账目简直是触目惊心,围绕着在稽戾王,有一群肉食者,饕餮盛宴。
自古建园子,大抵如此。
比如慈禧老妖婆建两个园子,就倒腾了不少北洋水师的炮弹银,当然也肥了不知道多少官员。
比如赫赫有名的年少不知李鸿章,如今方知真中堂,当了鞑清一辈子的裱糊匠的李鸿章,临到了,走的时候,留下了四千万两的银子,近七万顷膏腴之田。
慈禧建园子,不知道滋生了多少国之巨腐。
朝廷的体统,不就是如此,一步步的沦丧的吗?
于谦满是感慨的说道:“京师风气为之一变,贪奢之风,愈演愈烈,其实胡尚书写的那些都是肺腑之言,并无夸大之词。”
宣德年间,还稍微好点,虽然宣宗皇帝有点小爱好,不过无伤大雅,并不费过多的国帑内帑,但是轮到正统年间,整个社会风气,随着兴文匽武,都完全变了,贪奢之风四起。
节俭成为了矫揉造作,沽名钓誉,朋比成为了朝堂常态。
贪腐、朋比为奸,这放到洪武年间不落个剥皮揎草,也要落个斩首的下场。
连李善长都因为朋党二字,被族诛了。
但是正统年间,贪腐和朋党才是主流。
胡濙写了什么,他说久道化成,风移俗易,必天下和乐,克致太平盛世。
社会风气的整体务虚,舍本逐末,比谁的家财更厚,比谁的人脉更广,比谁更善于长袖善舞,比谁更会忽悠皇帝,大明能好得了?
“陛下乃万民表率,一言一行,万民瞻行。”于谦终于合围了朱祁钰的大龙,将明军悉数包围,鄱阳湖水战,于谦手中的汉军,大获全胜。
六十五万对二十万,优势自然在陈友谅之手。
朱祁钰挠了挠头,开始拔旗,这输得心服口服。
他知道于谦在说什么,劝仁恕,翻译翻译就是朝堂,不是打打杀杀。
但这能怪朱祁钰吗?怪大皇帝不够宽仁吗?
不能够啊。
但有些人,就是好日子过得浑身不舒坦,非要有人拦在大明前进的道路上,螳臂当车。
赵缙、赵辉、万观、赵全、孔彦缙等等,不止一个,反复主动申请做那只杀鸡儆猴的鸡。
这么奇怪的要求,朱祁钰不满足他们,哪里算得上大明慈祥的君父呢?
自然要满足他们迫切的取死之道。
于谦感慨万千的说道:“臣只希望这天底下,少点让陛下糟心的事儿。”
朱祁钰揭过了这一话题,满是平静的说道:“于少保,可有会试主考人选举荐?”
于谦一听这话,摇头说道:“陛下心中早有人选,何必问臣呢?”
大明皇帝这钩子挂的饵很是肥美。
天下应考士子看似是天子门生,每次会试的主考官却才是坐师,同榜、乡党、坐师门生,算是大明三大朋党源头。
朱祁钰在给于谦经营自己势力的机会,比如安排自己人,主持景泰二年的会试殿试。
这样一来,即便是主考官持节守正,中了进士的学子,也要对于谦见弟子礼。
但是于谦却是滴水不漏,他才不咬饵儿呢。
就陛下这种钓法,能钓的上鱼,才有鬼呢!
于谦深知,他现在的地位,多一分权力,就多一分危险,就离权臣更进一步,离粉身碎骨就更进一步。
粉身碎骨全不怕,就怕碎的不值。
于谦在等一个天下皆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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