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宾言本来以为这就一件小事,正统年间革罢卫所儒学舍,何其繁多?
正统元年,敕谕全国凡是有武卫的地方都要设卫学,选优秀的武官与军士子弟入学接受教育。
后来,逐渐变成了两卫、三卫、四卫一学,每年都有革罢。
在卫所上学的军生,没地方上学之后,去哪里上学呢?
府州县学。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边军有选、调、差、操之重任,没有空闲人力维持这四所儒学啊,再说了京师庙堂斋舍,都没弄好,在边镇极边之地,设立学校,还是太浪费了。”
浪费?
“你的意思是,我大明天下卫所的百姓、军中子弟,都不用上学了吗?”
朱祁钰满是疑惑的继续问道:“御史不是老喜欢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再穷不能穷教育,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乱政。
“那你鼓噪废除卫校是何居心?”朱祁钰的语气里已经带有愤怒了,他认真的品了品,这奏疏的最后一句话,有愿就学者,听于附近学校肄业,依例科贡。
在卫儒学堂学的什么?
礼、乐、射、御、书、数六科,每初一、十五要去骑马,每三五天去射箭,每天写五百个字,还要读九章算术,偶尔还要学下声乐。
若是到了府州县学,那学什么?
经史子集、律、诏、礼、仪。
山外九州正在推行农庄法,内署印的俗字本、小说、算术,都是有卫学教授军中子弟,然后军中子弟趁着农闲之时,教导卫所普通百姓。
农庄法为何要假托军卫法去推行?
因为百姓们认可卫所,因为朱祁钰推行农庄法,就必须借助军卫法的种种制度。
百姓农闲的时候,也可以到卫所儒学去旁听。
李宾言愣愣的说道:“臣没什么居心啊,这不是惯例吗?天下卫学繁多冗员,清汰卫学,三五合一啊,陛下。”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你这哪里是要合卫所儒学?分明是借着名头,要阻挠农庄法的推行!”
“大汉将军何在?廷杖三十!”
卢忠带着两个大汉将军将李宾言拖了出去,卢忠的眼神里颇为同情,他能不知道李宾言,只不过是按着过往的惯例,在合并卫所儒学吗?
军卫法的败坏,是系统性的败坏,是教育、土地、人丁的全方位败坏。
李宾言按惯例做事,这都新朝雅政了,还不能领会上意,你不挨打,谁挨打?
而且还挑中了大同左右的八卫卫所,那是陛下在山外九州推行农庄法的地方,你这个时候,办这种事,不是讨打吗?
“陛下,臣冤枉啊,臣就是依着惯例行事,臣冤枉啊!陛下!”李宾言惊恐无比的喊道。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其实,李宾言还没闹明白,他要是不冤枉,就不是这一顿打,能了结的了。
李宾言挨了打,慢慢走回了朝堂里,很疼,但是纠仪官在殿上,他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此时的大明朝的廷杖,那是衣服里带着垫子,以羞辱为主。
“陛下,臣有本启奏。”御史顾耀站了出来,俯首说道:“臣以为京师之战,实乃大明之功,陛下王恕并用,对军卒多有厚待,但是臣以为陛下事事垂询于少保,恐有非议。”
朱祁钰看着顾耀,来了精神。
他坐直了身子说道:“朕上次申斥都察院,一共有三件事,你跟朕说说都是哪三件事。”
顾耀眨了眨眼,俯首说道:“陛下臣乃御史,有风宪之职,此乃科道本职,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上书陈言乃是臣子本分。”
朱祁钰摇头说道“朕问你什么朕当初申斥都察院,都申斥了哪三件事!你跟朕扯什么科道风宪之职!”
“朕问你,朕,当初申斥了什么!你跟朕说说,朕,当初申斥了什么!”
顾耀当然不太记得了,当时陈镒倒了霉,他太兴奋了,也只记得陈镒倒霉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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