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齐永泰只问者为何要搞什么登坛纵论,点评时政,那就有些麻烦,说明齐永泰不认可这种做法,可他后面又问及了为何要把崇正书院拉进来,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既然要否定这事儿,那无论崇正书院有无牵扯进来,都无关紧要了,但既然问及,说明齐永泰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可以搞这个登坛论政的设想,无外乎就是觉得还不那么完善,或者还有一些值得商榷之处罢了。
揣摩心思一直是冯紫英的强项。
设身处地从对方角度来考虑利弊得失,这是最重要。
在向杨嗣昌提出这个设想时,冯紫英就已经把前因后果考虑周全了,甚至也考虑了如果一旦遭到否决,该如何补救。
但现在不用了。
“知错了么?”
见冯紫英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垂下头不做声,齐永泰嘴角掠过一抹笑意,但随即收敛无迹。
“弟子知错。”冯紫英老实回应。
“错在哪里?”齐永泰追问。
“弟子错在过于自负狂妄,先斩后奏,……”冯紫英抬起目光,坦然回望。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认可此事?”齐永泰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书卷,他要好好考考对方。
“嗯,弟子狂悖,揣摩山长和掌院心思,那等情况下,便擅作主张了,但弟子一心为书院,此心可照……”
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头,齐永泰正色道:“把你的理由说足说够,若不能说服我,这青檀书院你也就不必在呆下去了。不要以为你那点儿小心思大家看不懂,也不要以此小看天下人,小胜靠智,大胜靠德,若是一味揣摩人心,必招反噬!”
齐永泰温润淳和的目光落在冯紫英脸上,语气并不严肃,但是却让冯紫英悚然而惊,一时间不敢言语。
冯紫英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小看这个时代人的智慧了。
或许他们由于时代原因在某些方面的见识不如自己,但是绝不代表他们在人情世故和观风辨势的能力上就差了。
相反一辈子浸润在这其中,他们的政治嗅觉甚至更为敏锐而犀利,远胜于自己这个半吊子。
见自己的敲打,算是起到了一点作用,齐永泰也不为己甚。
此子机敏聪明,却又格外深沉老到,诸般表现集于一身,的确是一个妖孽般的人物。
齐永泰觉得只能用“妖孽”这样一个词语来形容。
先前乔应甲对此子的形容他还觉得言过其实,但现在齐永泰甚至觉得远远不足以描述此子。
“说吧,理由,你是怎么揣摩我和东鲜心思的?你都敢这么说,怕也是笃定得紧吧?”
说内心话,齐永泰还是很期待这家伙再表现一番的,每一次表现都能给他一些新的启迪和感悟。
“山长,弟子是这么想的,西溪先生和平涵先生都是当代文坛大儒,特别是在南方士林名声更大,此次北上固然有山长和掌院相邀讲学之因,但弟子以为恐怕也还有其他一些因素在其中,……”
齐永泰目光微动,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涌起巨澜。
此子难道连这一点都看穿了?
或者说都能觉察到?
还是有人点拨?
“哦?讲。”
“他们是士林大儒,但和山长一样,也是官身在身,不过暂时蛰伏罢了。”冯紫英没有客气,“山长能看到的,他们也能看到。”
“唔,你觉得他们也是有为而来?”齐永泰面无表情。
“或许有一窥上意之心,抑或有浑水摸鱼之意,又或者就是寻找机会。”冯紫英淡然道:“但弟子相信这讲学论道肯定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否则很难解释去年到今年这么久,邀请多次都迟迟不来,恰恰是皇上一有动作他们便坐不住了。”
妖孽,绝对的妖孽!
齐永泰按捺住内心的震惊,盯着对方:“紫英,你这些想法从何而来?”
齐永泰绝不相信对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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