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只得罢了,知道刘壮没来过胡部,简单给他介绍部中的情况。
帐篷搭建得很快,只一个多时辰后,秃连樊就来莘迩的帐外禀报:“大人,搭建好了。”
也不知左氏在和刘乐说些什么,至此仍不见刘乐出来。刘壮胆怯去叫,莘迩便到左氏的帐外,说道:“夫人,给小臣仆从住的帐篷搭好了。”唤刘乐,“小小,不要打扰夫人了,快出来。”
很快,帐幕打开,左氏的身影出现眼前,柳眉樱唇,高挑丰韵,黑宝石似的目瞳瞬时急切地落在了莘迩的身上。令狐乐兄妹飞快跑出,刘乐跟在后边。
令狐乐叫道:“她说她也叫乐!还说是你给她起的名字。阿瓜,是你给她起的名字么?”如惯常一样,冲上来抱住莘迩的大腿,抬头喊道,“你给她起名字的时候可是想起了我么?”
莘迩把放在背后的手伸出,对令狐乐说道:“公子,你看小臣给你买了什么。”
他两只手各拿着一个长尺余,宽三寸,前宽后尖,形状如履的木块。此物名叫壤,是孩子们的一种玩具。玩时,把一个壤插在地上,孩子站到三四十步外,以手中的壤击之,打中的话就赢了。莘迩在绿洲见到有孩童在玩,遂买了来,送给令狐乐。
令狐乐大叫一声,说道:“壤!”一把将两壤抢过,抱在怀中,原地转了两圈,对妹妹炫耀,给左氏看,说道:“阿母,你陪我玩吧!”
令狐婉噘着嘴,羡慕地看着。莘迩招手叫阿丑过来,取走她捧在手中的丝绳,对令狐婉说道:“你会跳绳么?”令狐婉奶声应道:“会!我跳得可好了。”
莘迩笑着把丝绳给她。令狐婉雀跃不已,蹦跳到一边,喊着“高末”,就要甩起来跳。她年岁小,左氏连忙到她身旁呵护。
看到两个孩子快活的样子,左氏也很愉快,想道:“去王都那么危险的地方办事,阿瓜还记得给孩子们买玩具。”欢喜地对莘迩说道,“阿瓜,谢谢你啦。”
刘乐到莘迩的身后站住。
左氏问道:“她说你救了她和她爷爷?”
“亏得事情办得顺利,才能及时把他俩救下。”
左氏温柔地想道:“乐儿也是他奋不顾身救下的。阿瓜真是好心肠,只想着别人,不顾念自己。”见到他安全地回来,十余日的牵挂总算是放下了。
带着刘壮祖孙到给他们的帐篷,莘迩问刘乐:“夫人和你说什么了?这么半晌。”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和爷爷怎么与将军认识的,将军都作了什么,来胡中的路上都碰到了什么。”
莘迩笑道:“我不是将军。”
“啊?不是么?”
刘壮板着脸训斥刘乐,说道:“叫大家!什么我不我的,怎么能这样和大家说话!”
大家,是下人对主人的称呼。下人对主人自称“我”很不恭敬。刘乐不知道爷爷为何突然变得严厉,想道:“路上的时候,你不也是总我我我的。”低下头,捏着衣角不说话。
莘迩笑对刘乐说道:“称是叫,呼也是叫,称呼无非是个叫法。不要听你爷爷的,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对刘壮说道,“老人家何必训责?”心道,“虽然受了很多苦,小小的性子却不阴暗,许是因为刘翁平日对她疼爱,又或是天性使然吧。”
来到此世后,逃亡颠沛,几无喘息的时间,打交道的对象要么是狠毒如令狐奉、狡凶如赤奴,要么是隔了一层的曹斐、傅乔,要么是时刻揭露自己丑陋面的贾珍,虽能从左氏那里得到些许温柔的抚慰,可自伤好后便无法再与她时常聊天;刘乐的纯朴便如漠中的清泉,甘甜可爱,莘迩很喜欢,不愿刘壮干涉她的成长。
莘迩尚未意识到,他对刘乐的宽容和喜欢,对刘壮祖孙俩无微不至的安顿照顾,并非仅是因为同情他俩的遭遇,也不仅是因为刘乐性格的纯真。
更重要的原因在於,这祖孙俩是他亲手救下的,等若是他与此世产生的第一个感情纽带,此世对他而言从此不再只是陌生;通过救下他俩,也使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绝非只是过客,是有血有肉的,是有用的,在本能的求生之外,他是可以作更多的、更有价值和存在意义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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