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看他样子,当然明白王贵的心意,便便继续开口道:“我教给你的事情确实不是谁都能做的。”
“需要一种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觉悟。”
“所以这些事,我都瞒着其他人。”
王贵只是道:“卑职不是怕下地狱。”
“但是卑职不想……”
刘俊打断他道:“榆林铺要想成长到,有一天能够同建奴争锋的程度,需要外面那些向往光明的人,同样也需要躲在暗处不惜代价的人。”
“我让你秘密组织海东青,便是缘于此因。”
王贵含着泪点了点头。
刘俊向后仰去,看着天似是在对王贵也似是在对着自己道:“海东青是把尖刀,是我榆林铺杀人的利器,不是心狠手辣之辈难以胜任。”
“但长此以往,做惯了脏事,便容易暴虐弑杀,没有敬畏,没有底线。”
“海东青就有可能成为一头挣脱锁链的野兽,肆意张开血口,择人而噬。”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你去负责这个组织。”
王贵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刘俊。
刘俊同他对视道:“因为你尚有一颗悲悯之心啊。”
“有你在,我就不担心海东青将来会成为难以驾驭的野兽。”
“这才是你明明不是血腥残忍之辈,我却为什么偏偏让你负责海东青的原因。”
王贵的神情又有了那一瞬的迷惘。
刘俊道:“你带人灭了那几家控制煤矿的乡绅满门,本以为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没想到竟是湿手插进面缸,脱不了身了。”
“你一直以来的愿望是堂堂正正驰骋沙场,千军万马,金戈交鸣,不想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了,每想到此,你便觉得讽刺,是吗?”
王贵重又跪下身低头道:“卑职,不敢!”
刘俊站起身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透过敞开的大门眺望着欣欣向荣的榆林铺道:“上次你灭了三家,我们得了五万两银子。”
“没有这五万两银子,我也会继续往前走,只是榆林铺可能就不会发展得这么快了。”
他转过头迎着王贵的目光道:“本官可以断定,用不了一年时间,辽沈就会全部沦陷,整个三岔河以东,都会在建奴的铁骑之下备受蹂躏。”
“但我会让榆林铺成为海浪中的礁石,辽东无论多少人,只要他逃到了盖州,他就能活!”
王贵内心的最深处再次受到震撼,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哽咽道:“大人苦心,卑职明白了!”
“卑职一定将差事为大人做好!”
刘俊让他起来道:“那个孩子你不如花些银子送到别处养吧,哪怕是关内呢?”
王贵从未想过隐瞒刘俊,平时去看葛书堂也没有过遮掩,他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跟刘俊说,闻言索性坦白道:“卑职当时发现那孩子没死,本想一刀杀了,可又觉得与他同病相怜,便私自放过。”
“斩草未能除根,还在身边留个祸患,是对大人的不负责任。”
“卑职为大人做事,却自作主张,是为人不忠,卑职该死!”
刘俊慢慢伸出一只手将他扶起来,道:“你若不是有这份心性,我也不敢将海东青交到你的手里。”
“那孩子自然是无辜的,他命大不死,就没有再杀一次的道理。”
“不过因果既已种下,又何必再多牵扯?”
“我可以把他送到我老家南昌去,依旧做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你看怎么样?”
王贵再次低头抱拳,恳请道:“卑职想将他养在身边,此事还望大人成全!”
“如果那孩子长大后有一点对大人不利的心思,卑职就亲手杀了他!”
刘俊闻言哑然失笑道:“我若成事,天底下恨我要杀我的人何其多也!怎么会在乎再多这么一个孩子。”
“但你不一样,他就养在你身边,纸包不住火,我是担心将来对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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