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全晸的人头被摆在王敬武面前,后者和人头对视了片刻,将自己的右手伸出,那儿裹着干净的布带,但已经没有手了。
“这群养不熟的狗东西,”他压抑着怒火,但根本做不到,于是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案几,人头顿时咕噜噜地滚了出去,在他的几名心腹前停下。
“他一颗狗头,就换了我一只手!你们呢?”
他霍然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你们是不是也要叛我?”
他从曹宅逃出来后,亲兵很快又抓到了几个打算逃出城的小军官,这些人都是被曹全晸和安师儒收买说动,打算刺杀王敬武,但自始至终,只有曹全晸差点得手。
等王敬武警觉起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发动,却又发现情况不对劲,很快都被抓了过来,现在自然是被屠了全家。
“末将不敢!”
“末将愿为将军效死。”
王敬武深吸一口气,脸上终于和缓了些,但这并不代表他相信了这些人,默默思忖了片刻,沉声道:“现在老东西已经跑出了城,我料定他肯定是要去城外大营,但他肯定没想到,耶耶我还没死!”
城外大营里有他两个心腹在控制,至少能调动起半数兵马,大部分将士其实并非随风倒,但他们获取消息的来源只有上官,就拿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举例,叛军有十几万之多,但其中底层将士,一开始肯定真以为自己是跟着安禄山去朝廷“清君侧杀国忠”的。
哪怕是知道了真相,也是后来的事,到那时候上官反而更不怕了,因为已经开战,你投降过去说不定还要被朝廷杀鸡儆猴,何苦来哉?
王敬武已经分派手下分别去城中各处调动兵马,宣称自己找到了安师儒私通魏博军谋反朝廷的罪证,要全体将士跟随他一起保卫家乡忠于大唐。
安师儒那边则是喊着王敬武与天平军勾结意在造反,同时王敬武已死,他要平卢军接下来全盘听从自己的命令。
不得不承认,这老家伙虽然干不了大事,但在彼此攻讦一事上还算精通,但他把自己在朝廷的那副官僚做派带到了军中,一入城外大营,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安全,先把所有人喊来训斥一番,又当场下了几個兵头子的兵权。
这下子,就连他那俩心腹的脸色也精彩起来,分明看到在安师儒把那几个裨将和校尉全部免职的时候,在场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愕然,像是看到了一个冲进狼群里的哈士奇。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地方藩镇内部也自有他的规矩。
大家手里谁没有几十几百个能效死的兄弟,那怎么还好意思自称兵头子?你真以为把咱们官职去掉然后关进牢房进万事大吉了?
但现在,他们心里则是有着点顾虑,毕竟安师儒信誓旦旦地说王敬武已死,他要是死了,咱们还得再考虑考虑把谁推上去,反正不是安师儒。
这厮完全不顾及咱们的利益,那咱们也无需再敬重朝廷给他的这个平卢军节度使的名头!
......
八月末,暑气尽散,大军驻扎在山野之中,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一丝丝透骨的寒意,溪水从林间流淌而过,斑驳的树叶随风飘落,如果它们旁边没有军营的点缀,那这儿的景色一定很美。
梁信已经让天平军向后撤出城中,魏博军在淄州边境巡视,朱瑄的四百多平卢军坐镇淄州城,他那点儿兵力还不足以掌控全城,梁信只是分给了他一小部分钱粮,就足以让现在的朱瑄对他感激涕零。
信骑来报,说援军已经抵达齐州,估计再有两日,就能到淄州和梁信汇合。
到时候大几千兵马在手,梁信觉得自己倒是可以试试和平卢军抢地盘——真要打起来朝廷都不会帮平卢军,因为淄州现在官面上就是天平军的地儿。
朝廷现在就是又当又立,既想拿好处,又不想在事情暴露的事情沾上一身骚。
“杨复光那老东西应该已经知道了。”梁信开口道:“除了咱们安排的人,他居然还有另外的消息渠道,看来郓州城里还是有要钱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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