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征讨河、渭、金城,几时方得归?”赵氏坐了下来,坐月子的女人,正是最多愁善感最容易抑郁的时候:“你不在,青灯冷帷难熬。孩儿又爱哭,白天嚎,半夜也叫…我想把他送出宫,找个道观寄养,就像史侯那样。”
“史侯是谁?”打量着赵氏憔悴的脸色,圣人询问道。
“汉灵帝之后何氏之子,少帝刘辩。”
…这顿时让圣人警觉心理大作,一把握住她的手:“谁敢害你母子?”
赵氏欲言又止,莫名烦躁,一甩手:“你不懂!”
御门之深不比寻常人家,宫闱内的暗算争斗,犹胜刀兵;稍有差池就是无底深渊。大明宫也不是什么善地。先圣六个儿子,无一例外全部夭折。有的皇子沉在太液池,有的被毒虫咬死,有的莫名患病。丈夫不知道那些被掩盖得死死的龌龊秘事,但她清楚。以前在掖庭也听诸多老宫女偷偷聊过…呵呵,当有了儿子,原本和气融融的妃嫔各自的心思就会不一样了。
她不敢确保第二胎还能这么走运,一生就是个儿子…即便某年第三胎生个儿子,年龄也输了诸妃之子。而且,她也无法保证能一直这么受宠。色衰而爱驰,最是无情男人心。
长子能平安成人,吾愿足矣。
看着心事重重的赵氏,圣人反思了一下。或许该给李裕再培植些班底了,省得将来何虞卿孤儿寡母两个,镇不住场子,身家性命被某个逆子或者谁夺走。圣人很明白这种事在李唐皇室发生简直太平常。赵氏、朱邪吾思等女各有母族势力,一旦自己暴死,弱小的何家怎么斗得过?即位保位失败,圣人也不想她娘俩在被贬蛮荒的路上被使者一杯毒酒送上黄泉路。
“我抱抱。”低头看着在赵氏怀里熟睡的儿子,圣人轻手轻脚接过,乐呵呵的端详了好一会,回头询问赵氏:“满月之后,打算取何名?”
“妾没想好。”赵氏心乱如麻。
“静下心,沉住气。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圣人意味深长的安慰了一句,然后将儿子放回到母亲怀里,捏捏赵氏的脸:“我走了,打江山去也。夜里早点睡,眼珠都有血丝了。”
哇,儿子又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喊。
“这竖子!”赵氏愤怒一声骂,解开衣裳与之喂食。
“我也——”
“滚!”嘴上这样,表情却缓和了许多,脚尖轻轻踢了踢丈夫,哑声道:“戎务大事,妾不懂。但知不要争强冒险,好大喜功。西陆故土收复多少是多少。性命最重要……”
“俺明白。”圣人点头道。
赵氏顿时噗嗤一笑,再没绷住,连带着身前重重一晃。
“走了!”圣人抓住狠狠捏了两下,汁水喷溅。
时间已接近五月底,大家都没闲着啊。既要与东方群雄逐鹿天下,就不能被甩开太多。温柔乡…活着,才有温柔乡可供流连。不然这一票娇妻美妾,最终也是给别人生娃。
出得大殿,何虞卿领着一众妃嫔子女送行。
“大郎,过来让我看看。”圣人马鞭指了指好大儿。
谁料李裕怯生生地看着老子,淑妃不禁一急,拍了拍肩:“父皇让你过去呢。”
圣人蹲在那,对慢慢走过来的儿子勾手。及近,笑眯眯的问道:“最近韩学士都教了你哪些学问?”
“孝经、道德经……还有南华经。”李裕低着头嗡声答道。
“记得哪些?背几句我听听。”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小手抠着手掌心,顿了顿,又道:“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夫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也。师傅说,要想臣民不造反,就要重典峻法劝世人孝顺,以孝弘治天下。”
何虞卿欣慰的看着儿子,紧张的心情松了一口气。韩偓大恩,没齿难忘……
“再背几句。”这些东西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孩子懂不懂并不重要。只要背得到,随着年龄上涨自会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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