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就真的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其貌不扬了。看长相,年轻时也许是个披红挂彩、雁塔题名、曲江宴会、朱雀游街的翩翩状元郎。但这会嘛…双手布满老茧,掌心缠着破布。脸上皱纹刀口错杂;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搭在背上。一口藏污纳垢的黄牙。像个老乞丐…
不禁让圣人想起了黄酒劣马…
没几下功夫,几盘肉就被崔公囫囵下肚而抿着嘴犹不满足。圣人勾了勾手指,武令仙又献上一盘鸡蛋蒸木耳、豆腐羹、蜂蜜水。崔公羞涩一笑,似是觉得吃相不雅观,终于拿过筷子。这次,他边吃边打量站在圣人身后的几个中领军。苍黄浑浊的老眼珠梭巡着赵服、王从训、扎猪几人;像是在怀疑、判断着什么。
半晌。
“诸多御史曾言王师范忠臣,可为东面倚仗。”圣人挑起话题说道。
“谁说的?”满嘴油腻的崔公直截了当:“白毛竖子,忠又有何用。事涉重大,还是衙内做主。至于指望他们讨朱温…如今朝廷既与朱温翻脸,迫于朱温威胁,应是会出兵的。”
“右拾遗常儁上奏,言朱温但死,则中外自平矣。”他想听听崔公的见解。
崔公嗤笑道:“腐儒之见。天底下武夫多得是,野心勃勃者不知凡几。鹿晏弘、李茂贞、秦彦、毕师铎、张雄、刘汉宏、秦贤……谁不想呼风唤雨。巢贼授首,宗权复炽,蔡平而汴横。便是明日就有部将杀朱温自代,也还会再决出一堆巨贼。二十年来人心丧乱空前。想着温死而海晏,做梦。这帮贱胚杀材就是欠屠,欠活埋。像俺治忠武军那样,刺头抄家灭族杀光,剩下的自然就乖了。”
旁边王从训等人听得眉头大皱。这老家伙果真是武夫本色,符合他动不动就把闹事者抓起来挖心掏肺活埋的传闻…如是一个血手人屠。当年怎么考上状元的?
“崔公倒是敢说话。”圣人没再继续聊这个,转而问道:“河中来报,汴人聚啸军府,劝进朱温称制开国,建号大梁。”
“操心这个无益。朱温要称孤道寡,谁也管不了他。”崔公抹了抹嘴巴,心满意足,嘿嘿道:“谢陛下赐宴。一路狼狈,上顿饱饭还是在卢氏县挖的蛇。说远了;与朱温交战非三五年可分胜负。汴人败沙陀,克徐州强卒,歼兖郓劲旅,灭巢除蔡,累年征讨所向披靡,气焰正盛。其二,温治镇十余年,朋党胶固,衙军得利,恣意刑杀,道路以目;可见威望无两。其三,其地大物博,无财粮之虞。其四,李克用叫得凶,朱温却只消一支偏师就能让他前进不得。其五,诸侯貌合神离,恰如六国伐秦,难成大事……”
洋洋洒洒说下来,得出结论:“汴贼未遭重创前,大梁很难有变。邵光稠、胡虹、侯嵩、刘弘鄂这些人虽然反他,然则秦宗权五十万蔡贼兵临城下,朱温尚且面不改色,岂因小丑而惧?”
崔公模样粗犷,细腻心思却利析秋毫,不想让终日奔波劳累的圣人失去信心,对着圣人“含情脉脉”的温柔一笑,笑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国策合为国情而变。方今五浊恶世,像宪宗那样拉藩打藩是行不通了,还须朝廷锐意征讨,扫除不服,诛杀禽兽,使礼乐重走人间。”
圣人起身道:“这是难事,我这辈子怕是…”
崔公吐出牙缝的骨渣,道:“灰心了?”
“那倒不至于。”他毕竟是生于流离、长于乱兵、见于血腥的李氏子,心性早已在几次讨伐不臣的血与火的征服与掠夺之中被磨砺得坚韧如铁。沉默了一会,圣人眺望白鹭飞翔的太液池,
双拳轻轻紧握,指关节咔啦作响:“难!不代表就要屈从于人,就不做。稍受挫折就沉沦丧气,名器活该被夺。诸侯可逐鹿,我亦可逐!”
“内镇凶恶,外平骚夷,除兽安民,我夙愿也;虽九死而不悔。为此,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况乎朱温盗贼。”
看着圣人的反应,陪座的杜、刘、李、郑四相暗叹一声,这才是得天下的人。王从训、赵服、扎猪若有所思。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崔公回味着这三句话,小天子倒是与他见过的宣宗、懿宗、先圣都大不一样…更对他胃口,符合他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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