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我既然留了下来,元驭兄何必多虑?”申时行苦笑着摇头,“先把如今的优免厉行好!陛下早有旨意,你我都是清楚的。如今,反倒是这二十年里的是非要厘清,要有个公论。太常寺要推陈出新,太学要等去年入学的第一批学生学成。另外,就算把免丁田改回免丁粮,难道就是陛下心目中最好的法子?对大明来说是最好的法子?”
王锡爵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好好地思索起来。
“陛下不惜大改中枢衙署,不惮针砭如今儒学之弊,不吝大封三侯五伯,要的岂是竟太岳公新政全功?”申时行看着王锡爵的眼睛,悠悠说道,“你未免小觑陛下雄心了。陛下敬太岳公,陛下也敬夫子先贤。但陛下虽敬之,陛下又是如何评述儒学的?”
王锡爵看着申时行,许久没有说话。
申时行无奈地叹气:“万历十二年前后的先皇,不是正月初九时的先皇。今日的申时行,也不是当时的首辅。如今你掌施政院,该做的是通盘筹谋,操切去做之前,该多想啊。”
那段岁月里朝政上的是是非非,也夹杂着他们友情间的是是非非。
现在两个同乡、同科、同事,年幼者做过更长时间的文臣之首,年长者如今处于更重要的位置。
申时行无非说:当初我碰到的是那样精神状态的万历皇帝,我又能如何?如今你虽然合皇帝的心意,但你不说比起张居正来,你比起我来恐怕也看得不够全面、不够深远。
着急啥啊?你看皇帝急了吗?
此时此刻在紫禁城里,朱载堉作为已经在京的宗亲、原先可能成为郑王的存在,他也去几筵殿吊唁过了。
皇帝这些天都呆在养心殿里,请了他来说话。
除了被关在凤阳的老三,朱常洛还有老五老六老七三个弟弟嘛。几筵殿那边,他们一直在那守灵,朱常洛只是每天该过去的时候过去。
在李太后心目中,把大明打理得好好的,就是他最大的孝顺。
朱常洛请朱载堉坐好之后看着他,开口先说:“叔祖也要多保重身体。”
“……陛下节哀。”朱载堉以为他是看到自己,触景生情。
朱常洛叹了一口气:“百家苑之中,叔祖可要多教出些好学生才是。朕知道叔祖最喜音韵,不过算学之道,朕是最盼叔祖发扬光大的。”
朱载堉呆了呆,没想到皇帝召他过来主要是想安排工作。
“这些天,就看着陆续呈进来的奏本题本排遣。”朱常洛感叹着,“看数字,看账目,看得朕头昏脑涨。”
“陛下万勿伤了龙体。”朱载堉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要排遣,走动一下也是好的。”
朱常洛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在朕心中烦扰许久了。思来想去,这个课题还是想托付给叔祖。”
“……不知是什么题目?”
“与赋税有关。”朱常洛想了想之后说道,“如今算盘已经是到处都用了,听说叔祖自己做了个大算盘,足有九九八十一档,更是双排?”
“陛下也精于珠算?”朱载堉惊异地问道。
“只是略略研问了一下。”朱常洛当然不精通,“朕如今头痛的,是赋税之中各种折算、摊除之后余数极多,还有记账法。不知叔祖听过海刚峰的‘流数口诀’和流乘法吗?”
“……这倒没有。”
“那朕就从这里说起……”
朱载堉是天才,他本身心算能力极强,为了自己去验算音韵中的平均律,他自制了远比普通算盘更大的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
但他那已经是纯粹的“学术演算”了,而海瑞则是从实务角度出发总结了一些应用算学。
朱常洛想要找出一套系统法子的,是历朝历代不少官员都想解决的难题。
因为大明的赋税制度里面,实物征收、折算分摊和总额恒定这三个大背景导致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小数点之后许多许多位。
多达十几位只是稀松平常。
比如说根据清丈田土多少和该征比例,每个县该交多少田赋确定了吧?这是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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