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国以来,前后只有十八人配享太庙,都是太祖、成祖的功臣。
这十八人里,只有姚广孝、刘基算是文臣,而姚广孝神主又已经被世庙移出太庙。
就算刘基也不算纯粹的文臣,毕竟他生前受封诚意伯,其后伯爵更是只传到第三代又因罪被夺。是嘉靖十年时,他才被增加到配享太庙的功臣名单里。
加上嘉靖十六年又增加的郭英,如今大明太庙之中就是十七人陪祀在太祖和成祖庙庭。
更无一个是纯粹的文臣。
现在,朱翊钧提出来,希望在他大行之后,让张居正在太庙里陪祀他。
群臣不由得看向了皇帝的背影,而张氏兄弟已经呆在了当场。
他们两个一个状元一个榜眼,焉能不知配享太庙是何等恩荣?
是是非非,都作了土吗?弥留之际,万历皇帝这最后一个愿望,到底是他自己希望的,还是皇帝的奏请?
“……汝默……元驭……”朱翊钧又喊了两人的名字。
“老臣在,老臣在……”申时行哽咽着连连点头,上前去了一些。
“……吾……功过……”他哽咽了一下,眼神之中带着祈求,“国本……该早听……卿等……”
想着那漫长的国本之争给自己带来的风雨和是非,申时行和王锡爵不禁百感交集,一同落泪。
“圣上御极之初,信重太岳公新政十年致有中兴;壮年不幸病重,当机立断禅位于宽仁勤勉之嗣君!多年以来,皆臣下聒渎激扰,圣心早知陛下既贤且孝。百年之后,青史悠悠:圣上陛下奋中兴大明之志,臣等相继辅佐明君平四海波澜!丹宸既永固,国祚万年青!”
当年,万历皇帝还没有那么消极。相比王锡爵,申时行更了解他。
什么功过?到了此时,大明已经在他儿子手上有了一番新气象。
他只能靠内臣去搜刮到的钱,他的儿子已经有了不同的手腕。天下隐患虽然不少,但优免毕竟是要厉行的,儒学必定是要更新的,大明必定是要中兴的。
儿子比他有着更坚定的意志,有着更成熟的手腕。最不同的是,他儿子有着比他更愿意去应对难题的耐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国本该早定,既是对申时行和王锡爵“认错”,也是想大家在他死后不要埋汰他。
让张居正配享太庙,不仅是张居正配不配的问题,也是他自己配不配有人陪祀的问题。
要不然,朱家的太庙里为什么只有太祖、成祖不寂寞?
可这也暗示了:他现在是全力支持儿子把想做的事情做下去的,不惜腆着脸求个有人陪祀的身后名,也借此来激励辅佐他儿子的臣子们。
毕竟有一就有二,朱元璋和朱棣这对父子之间,难道九泉之下就好相见?但他们毕竟是共同开创了大明的基业。
所以申时行说,这是他们父子二人一起奋中兴大明之志,这是从隆庆六年他登基重用张居正就开始了的、只是中间多了些波折、最终他又在病重之际做了极为正确决定的一个“连续剧”。
不会有人重点描摹中间那十几年的故事的,那只是柱国忽倾、朝中一时纷乱罢了。
朱常洛第一次回头面向群臣,诧异地看了看申时行。
“……申少师所言正是。父皇与张师父君臣相济,方有皇儿再接再励之根基。”
他称呼着申时行受封的少师之衔,顿了顿之后回过头去对朱翊钧哽咽道:“父皇既有此愿,进贤院和礼部该好生办了。父皇,皇儿不孝,恳请父皇挽留申少师。太岳公文集,父皇实录,非申少师主持不好编修。”
申时行看着朱常洛的背影,又跪了下来磕头:“臣虽老迈,不敢辞也!”
朱翊钧放心地说道:“……甚好。”
那一段难堪的故事,申时行知道得最多。
他来主持,自会好生涂抹,让两人在青史上都别那么难看。
“田……枢密……宁远侯……还有……”他一一看了过去,再说了对臣子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好生……辅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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