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粮商斗法,有人以江南恐有水患意欲哄抬粮价,江南诸官又岂肯落这口实?
但饶是此前多加准备,最终却依旧溃了好几处河堤、湖堤。
这溃堤缘由,却不是有人蓄意而为,而是多年积弊。
徭役不少派,但往往一县之内,也常常厚此薄彼,何也?
王德完现在倒觉得什么江右大商狗胆包天只是小事了。
他拂袖而去,南京诸官面面相觑之余,心情却更加沉重。
“……牛抚台,还不回来?”
牛应元在做什么?他巡抚应天及诸府,职权范围既包括军政,还有民政。
眼下跑到他面前“哭诉”的,是应天府东面及苏松常嘉湖五府的卫所武官们。
“抚台大人!我们诸卫诸所,一厘屯田都没有了啊!一厘都没有!”
真正的龙虎左卫指挥使声泪俱下:“就靠着地方存留俸粮,我们要养分守地方的将卒,要依照漕军佥派补足运军,要听南京的调令……”
漕军里江南二总麾下的诸卫指挥,那只是漕军指挥。
这是大明的糊涂账,运军都是从已存诸卫之中佥派。编制在地方诸多卫所,俸禄从他们那里领,却又接受漕军总兵府和总督漕运部院的指挥,担负着漕粮运送重任。
现在这地方卫所的武官们却同时牵涉到两桩大案:一是巡访不力以致漕粮遭劫,一是佥派运兵运粮不力失了漕船漕粮、损兵折将。
牛应元看着休养得肥头大耳的这些卫所武官,心情一样十分复杂。
“那本该你们诸卫所的屯田,哪里去了?”牛应元只问着关键。
“……抚台大人,您又不是第一天在江南……”
“本抚确实不是第一天在江南。”牛应元打断了他们的话,“但你们想让本抚去大司寇、棘卿、副总宪面前分说,难道就由本抚信口胡言,为你们呈情?”
这些已然像富家翁、员外一般的江南诸卫武官们低下了头。
“要说将卒缺员、无力巡访,总要有理有据!要说运军佥派左右为难,总要有理有据!要说力有未逮无可奈何,总要有理有据!”
牛应元三个有理有据,随后才大声质问:“你们怕得罪人,就要本抚帮你们去得罪人?此前本抚要调人巡河,你们为何又推三阻四?”
“……抚台大人,我等卫戍南直隶,总还需南京兵部行文……”
“那就去找南京兵部,不要找本抚!”牛应元甩了甩袖子,“钦差要传问谁,更不要来找本抚!夏粮受灾,秋粮事重,本抚还有许多事要忙!”
江南这里,钦差慢慢审案,似乎又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么急了。
迄今为止,除了一些具体办事的低品官员、胥吏及涉事低品武官,勇卫营那边并没有传问任何六品以上官员。
但并没有结案。
南京城里,耿定力十分焦躁。
“南昌府那边到底怎么说?”
“老爷……此前信来,只是钦差行文江西,要江西彻查诸商,命江西臬司衙门全力襄助锦衣卫和勇卫营办案……”
耿定力目前能知道的,也只是数日之前的消息。
“彻查江西诸商……”
耿定力的心情越来越坏,他知道一条长江上出了捅到皇帝面前的贩运私盐案子,操江都御史已经难辞其咎了。
而如今的操江提督平夷伯陈璘却是新任,过去的问题与他何干?
现在大家心里最纠结的一个问题是:三法司南下,是只办江右程家假冒倭寇截毁漕粮杀害运兵一案,还是要办出新的案子?
“……四箴堂怎么说?”
张益宅中,却收到了新的来信。
“老爷,程老爷子说,但听大人们做主。”
“这是什么话!拿来我看!”
张益夺过了那封信件,就着油灯脸色明暗不定地看起来,看完之后就越发明暗不定了。
四箴堂就是那乐平程氏、甚至整个饶州程氏最本源的本支所在。
而乐平程氏的始祖,其实也是婺源程氏迁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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