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大哥”其实却更令他不满。自那日自己被朱雀关入地牢,张弓长就连看都没来看过一眼。若将位置互换,他想自己是断断不会如此无情的。也许张弓长摸不准朱雀的态度,怕得罪了他罢。但便算是自己被放出来之后郁郁一人在家里养伤,也没见张弓长来问过半句,这就有些……叫人伤心了吧?
我又无心威胁你的位置,何必又要看我不顺眼至此。他心里叹着。又想,或许是嫌我没在朱雀面前给他长什么脸。若换了马斯,也许便会讨朱雀的欢心?
这般走着,新总舵已在眼前了。这也是一家王室府第改建而成,地方甚广,算得上一个像模像样的“总舵”。只是没什么人进得来,不免冷清。
似乎来得早了,张弓长还没在。沈凤鸣先去了收集文书的房间,顺手拿起案上这几日送过来的一些记录,翻看了看。
见记录之上几个与自己熟络的都已到了临安,他不自觉一微笑,提笔便将他们如今落脚之处一一抄录下来。细细翻看之下,娄千杉也在记录之中,到达之期是三日前。想了一想,也还是一起抄了下来,将纸折了,放入怀里。
然后才又接着往自己的屋里走。将将一推门,他忽然一惊。有人。有轻轻的呼吸之声,正从屋内传出。
他心里莫名地一凉。难道有伏?然而门一开,全神戒备之下,却并无遭到任何暗箭偷袭。
那么那个呼吸是……?他往屋里望去。
这是他的房间,但他几乎没在这里住过,已经不太记得屋里是什么样子了。可是他至少知道,自己的床上,绝对不会有别人的。
但现在,床上睡着一个姣好的女人,衣裙半解,两条洁白而光滑的长腿大半裸露在外。她鼻息仍慢,似是睡到半梦半醒,想翻身却未翻,撩人心弦。
他深深地抽了口凉气,已经知道,这是一件比偷袭更难处理百倍的事情。
能出现在内城之中的女人,决计不是没来头的。就这样往自己床上一躺,偏偏这总舵之中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中的事情,还能说清吗?安静的午后,这种感觉,便如尖刀毫无声息地已刺入咽喉,却半点声音也不发出,只有寒意从脊背上升起。
“这是个圈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五个字了;接下去,“是谁要害我?”这五个字的答案,也几乎不费任何思量。
是张弓长叫自己今日午后过来;黑竹总舵若没有自己和张弓长的允许,旁人也进不来。还用得着想?
只是,现在知道是不是已经太晚了?内城可不是讲道理、辩清白的地方,如果这女子是哪家皇亲,甚至是哪宫妃子,纵然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总也非要有个人人头落地才好交待,而这个人,除了自己还有谁?前两天才刚得罪了太上皇,那笔帐说翻可还没翻过去,好了,现在再来一项死罪——这兵不血刃的手段,出乎意料已极,也毒辣已极。
他心头竟也涌起丝恨意来,恨自己究竟天真了点,究竟轻信了点,也恨张弓长卑鄙了点,无耻了点。可他总还是怀着丝侥幸不肯相信,就如当初金牌之仪前,也不肯那般肯定娄千杉来刺杀自己真的是出于张弓长的授意。便带着这丝自欺,已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
这都是可以预计得到的:既然要设局,自然要有证人配合;这些人赶来,总是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决计不会让自己有逃脱与翻盘的机会。
床上的女人也似被这声音吵醒,蓦地睁眼,已见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陌生的房间里,面对一个陌生男人,尖叫了一声,慌忙起身整理衣裙。
沈凤鸣见她坐起,只觉有那么些眼熟,不知在哪见过。这当儿也没空多想,只能先赶去门口。一队宫中侍卫已经与黑竹会的守卫起了冲突。
还说没有?那侍卫队长怒道。方才里面喊叫的女子是谁!
而这一边便只是喊道,我们奉命看守黑竹总舵,此是机密之地,大家都知道。朱大人说过,纵然是你们张大人亲至,也不能随意进入!
那侍卫队长一眼望见沈凤鸣的面,益怒道,沈凤鸣,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将依依姑娘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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