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京的回答是他誓死也要做到,然后他就跪地磕头,连呼数声“吾皇万岁万万岁”后,混于逃难的人群中一齐离开皇宫。
这一天,前线的战火终于烧进了京城,同时也点燃了皇宫。
好大的一场火。
整个京城的人都能看到皇宫上方如云密布的黑烟。
凛风夜楼。
此楼足有五层,每一层足高两丈,各层屋檐皆呈六角状,其气势极为恢宏——皇城之外,京中当属此楼最高最雅。
金璐辉望着自皇宫飘来的浓烟,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沉重地关上了窗。
他推开门、走出房间、原地立住,静静地看着已在门外静候久时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分别是金日腾、倪煜晨、庞昕宇、莲姨。
他们的表情都很沉重,但目中却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能与诸位共事至今,是金某的荣幸。”
金璐辉的语气一如往常平淡,似乎即便泰山崩塌也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便是到了与诸位道别的时候了。”
闻言,对面四人终于为之动容,齐声道:“楼主……”
金璐辉举手示意四人莫言,面上扬起一个满含自嘲的笑容,缓缓道:“我这具病躯早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即便今日有幸生还,又能苟延残喘多久?”
金日腾面色一黯,几欲泪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金璐辉的暗伤已在这些年里恶化到何种地步,如今他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已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金璐辉的脸色很苍白,但他的眼神还是光芒四射,完全看不出这已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至少他还能喝酒。
离别,自然是要喝酒的。
酒已到。
金璐辉一碗酒下去,已开始剧烈的咳嗽,苍白的面颊上同时浮现一抹病态的嫣红。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咳嗽,凝注着凛风夜楼的每一位骨干,以及在楼下待命的一众兄弟,深吸一口气后,忽然振声道:“传我令,凛风夜楼即日解散,楼中弟兄需有序撤出京城,途中不可扰民,更不可投敌!”
他不给一众兄弟说话的机会,立马又厉声道:“我不想听婆婆妈妈的挽留,我只想听到你们的回答……做得到,还是做不到!”
没有意外,众人的回答必然是一致的——凛风夜楼在震天的咆哮声中颤抖。
金璐辉大笑!
“今日之别不过是小别,待各地勤王之师赶至,这些关外匈奴狗便要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
他视线下沉,扫过下方每一张曾经共同浴血的脸庞,诚声道:“彼时,还望诸位兄弟记得我金璐辉……若有意归京者,凛风夜楼的大门永远为兄弟敞开!”
下方已响起轻微的抽泣声,可这声音却并不比蚊虫鸣叫响到哪里去。
即便是男子汉的离别也难免要落泪,可是绝不能以哭声来冲淡彼此的豪情。
京城的黑道龙头凛风夜楼在这一天化为乌有,气势非凡的楼宇在战火的屠戮下变作猛火过后的灰烬。
最后一个走出凛风夜楼的人是金璐辉,因为他要安排金日腾、倪煜晨、庞昕宇、莲姨四人引导楼中兄弟有序撤离,以不至于在这大乱的京城中乱上添乱。
他孤立于混乱无序的街道上,静静地看了这座从父亲手上接来的凛风夜楼最后一眼,然后返身向北而发,彻底放下了多年来的心血。
他走的很决然,他也已准备燃尽自己最后的生命。
走着走着,金璐辉忍不住笑了。
说来可笑,他少时的志向是投效边军,在前线保家卫国——只是父亲的期望,还有这沉甸甸的凛风夜楼令他不得不放下了心中的志向。
未曾想,他居然可以在今天一偿夙愿。
今日的京城必要堆尸如山,金璐辉心知这尸山里必然也会有自己的尸体——想来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曾在今日做了些什么,也没有哪位史官会在史书上记下自己这个一介武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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