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次是替公方殿平定京都战乱之功。”太原雪斋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浑身重负一般,“所领也好,名望也好,如今的今川家都已经更胜往昔……我们努力多年,也算是不负先人所望了……”
“你可千万别说什么‘现在就算死了也可以瞑目了’之类的晦气话啊,臭老爷子。”今川义元飞快地开口,打断了太原雪斋的感慨,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
就在这时,侍卫们已经带着足利义秋来到了船舱。这个未满10岁的孩子,去年这个时候还安然在寺里吃斋念佛,转瞬间就已经被推到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从小僧变成了幕府将军,又跌落成了阶下囚。而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即将决定他未来命运的人。是履行职责将他幽禁,亦或是奉命将他处死,再或者重新拥立他杀回京都登上权力的巅峰……
“罪人见过治部殿下。此前所为,皆是乱臣贼子胁迫,罪人也是迫不得已。但毕竟酿下大错,自当承担起责任,一切尽听公方殿和治部殿下处置。”
足利义秋抬起头注视着今川义元,将颤抖的双手缩在袖子里。稚嫩的外表下,藏着远比它成熟的内心。
“和五郎差不多大嘛……”今川义元却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和他一比,今川五郎幼稚得简直不像话。
“听说五郎在战场上吓得尿裤子……那孩子,好点了吗?”太原雪斋担心地问道。
“哈哈,现在不敢出门,别说今川馆了,连天守阁都不敢出。剑道修行倒是还愿意跟着田沈做,但是只肯在天守阁的屋敷里。只有踢蹴鞠的时候会跑到天守阁外面。”今川义元摇头叹气,“不知道怎么办呀……”
“至于殿下,您不用说得那么严重。怎么说,您还是个孩子,犬子上了一次战场就害怕到现在,小孩子又懂什么呢?。我又怎么会因为您被胁迫参战的事情就对您不利呢?”今川义元回过头来看着足利义秋,竟然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了些许足利义晴的样子:
“而且令尊,也就是先公方,待我不薄。之前最为狼狈之时,先公方帮了我大忙,也嘱咐我照顾他的孩子。虽然当时托我照顾的是令兄,但想必先公方对你们兄弟的爱也是一样的。那我也自然会一视同仁,善待先公方的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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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五年(1547)3月1日,今川馆,例行的年初评定。
过去的一年,今川家可谓是收获颇丰。上洛一战里,今川家的武名震动近畿,不论是虚的那些名望和官职位阶,还是实打实地握在手里的金银辎重以及拥有幕府将军血脉的继承人。之后的三河保卫战,又成功逼退了织田信秀,让一场本可能出现的惨败消弭于无形。
然而,在年底的新年评定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笑得出来,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只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太原雪斋抱病缺席。
自花仓之乱10年以来,一直在今川家核心掌控政局的那位家宰,那位将今川家从只剩半个骏河的残躯一步步拉扯到如今巨物的黑衣宰相,已经染病不起多日了。可以说,整个今川家的强大,有一多半是维系在太原雪斋一人身上的。如果他无法理事,今川家还能维系这十年来的强势吗——今川家内外无数人都抱有着这样的疑问。
于是这几个月里,来探望太原雪斋病情的使者络绎不绝。有今川家内部的一门、谱代、外样,有武田家、松平家、浅井家这样的友邦,有北条家、斋藤家、织田家这些虎视眈眈的邻居,甚至连远在近畿的三好家、细川家都派人来过了——当然,除了亲信以外,绝大多数的使者都吃了闭门羹,什么消息都没探查到——当然,闭门羹本身也意味着什么便是了。
京都一战后,元气大伤的细川家已经不是势头正盛的三好家的对手,管领家在近畿-四国那死而不僵的势力也正被三好家秋风扫落叶般地拔起。六角家虽然意图制衡,但也是力不从心。在东国,武田晴信休整片刻后就挥师北上,对北信浓虎视眈眈,越后的长尾家则应村上家之邀派长尾景虎出兵援助,可谓是冤家路窄。而无论是处于休战协议中的北条家,还是前不久刚被击退的织田家,在察觉到今川家内部的混乱后,似乎也都动起了引兵犯境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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