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越发张狂,仗着军功屡次挑衅朕,甚至在川陕一带威名远扬,俨然如土皇帝一般。
朕心知,年羹尧不能再留。
是以当寻到了扳倒年家的机会时,朕并未有丝毫手软。
处决了年羹尧,抄了年府,朕方能安枕。
苏培盛禀报说,世兰在养心殿外磕破了额头,求朕网开一面,朕亦只觉不耐,让奴才打发她回去。
便是在这个当口,曹琴默告发世兰卖官鬻爵,谋害嫔妃,草菅人命。
彻查后,桩桩件件,皆得实证。
朕原想,既已扳倒年家,世兰骄纵惯了,若无甚大错,便让她在贵妃位上终老也无不可。
年氏终究让朕失望,朕气她无恶不作,气她胆大包天,也气她既做了竟还让人拿住把柄。
罚了她褫夺封号,降为答应,禁足翊坤宫,无诏不得出。
当夜朕便做了噩梦,世兰在朕的梦中喊出那句: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哇!
而后便撞墙自尽。
朕心痛欲裂从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朕这一生,双手染满鲜血,亲手了结过许多人命,也曾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在怀中死去。
终归都不如梦中世兰心碎的喊话,以及鲜血横流的面孔,给朕以震慑。
世兰虽是又蠢又坏,然则也确实是满心满眼都是朕,朕对世兰,即便是初始时便夹杂着算计与利用,可过了这么多年,亦是生出许多情分来。
苏培盛呈上来了世兰的血书,朕记着那个梦,不忍打开看。
苏培盛还说:宫女说,年答应似是存了死志。
沉吟良久,朕还是去了趟翊坤宫。
世兰憔悴了许多,见了朕也无从前的情意与雀跃,只余冷漠和疏离。
她质问朕,失子,不孕,是否朕在背后一手策划。
朕不知她是如何得知,不过定是有人从中挑拨。
刹那间,气愤,羞恼,愤怒,夹杂着被年家胁迫十数年来的憎恨,通通涌上心头。
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怒意,便是存着那么几分愧疚,此刻也荡然无存。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即便是你年氏,皇后乌拉那拉氏又如何?太后乌雅氏又如何?
朕是天子。
看着世兰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朕心中亦是痛的。
朕心中之愧疚,怜爱,惊惧,渐渐开始放肆生长。
但,天子从不会低头。
撂下几句重话,朕转身离去。
“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哇!”
哭喊声从朕背后传来,朕心知不好,转身去看已然为时已晚。
朕从未想过让她死。
所幸,她未伤及生命。
再安静下来,已是江诚江慎跪在朕面前,诚惶诚恐地禀报。
世兰有孕了。
朕甚至考虑是否如今仍在梦中。
但殿中的血腥味提醒朕此刻的真实。
再度确认,江诚江慎磕头请罪。
一个多月的身孕,便是在圆明园时,朕盛宠她的那阵。
直至入夜,世兰仍然昏迷着。
太医说是她伤势严重,又因心气郁结,胎气不稳,若不能转醒,只怕仍有性命之忧。
嘱咐宫女好生照料,命苏培盛将翊坤宫里里外外换了信得过的人。
苏培盛说,昨夜惠嫔来过,轻装简从,待了大半个时辰。
惠嫔?朕知惠嫔与世兰,只有过节,没有情分。
这夜朕仍未睡好,但却未做前夜的噩梦。
朕辗转反侧,思虑着今日之事。
世兰的伤势,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那亦是朕的孩子,曾经朕避之不及,世兰孜孜以求。
如今年家已经倒了,朕再无后顾之忧,又何必再瞻前顾后。若是连留下亲子的魄力都没有,才当真是枉为天子。
一早,朕去了景仁宫。
站在殿外听了一会儿她们的议论,当朕听到曹琴默说到,年氏不知悔改,辜负天恩,朕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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