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生忐忐忑忑地在家里等了五天,每天从学堂回来,第一时间去门房看有无包裹——不出意外,每天都没有。
到第六日,方书生沐休在家,躺在床上,无助地看空荡荡的墙和白花花的天花板。
这白真墙。
就缺一幅用粉桃云母笺画的工笔。
方书生翻了个身,软绵绵的枕头有些膈人,他手伸进枕头下方,摸到了一袋硬梆梆的银锭子,不由悲从中来:呜呜呜,他都凑够好些天,怎么纸还没来呀...
窗棂外适时响起丫鬟的声音:“大郎君,门房有位姓漆的纸行管事说与您有约...”
“咻——”一阵风从丫鬟的面颊拂过。
丫鬟好像看到一抹残影从眼前疾驰而过,再一抬头,那抹残影早已消失在了拐角。
京师的塾学真厉害呀,这么一两个月竟然把他们家四体不勤的文弱少爷培养成了武状元,真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啊...丫鬟如是想。
方书生刚去门房,便见一位身形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不卑不亢地手里捧着一只深绛色的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安静呆在门房处。
年轻男子一回头,便与方书生颔首行礼:“方郎君久等,这些天一直在等您沐休之日。”
方书生很激动,三步作两步:“其实我一早就同门房交待过,若有纸行的人来,将装着银锭的香囊给你们就是!无须等着我在家时上门!”
年轻男子斯文含笑摇头:“怎可如此轻慢了您!宝剑赠予英雄,您慧眼识珠结缘的纸张,必要您做打开它、触摸它、感知它的第一人呀。”
年轻男子说着,将木头匣子放在洒满阳光的桌上,交给方书生一枚铜质钥匙,便半退一步,让出一个宽敞的空间,给方书生足够的面积表演。
方书生握住钥匙,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咔哒”一声,铜锁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桃花与枝叶簇拥着用薄如蝉翼的烫金箔包裹的纸张。
烫金箔上捆着一条细细的红绳,红绳打了个结,很漂亮,像一只翩飞的蝴蝶。
烫金箔上印刻着几个书写工整的大字:“有志之士,用宣纸——最好的纸,给最好的方郎君。”
方书生快哭了。
不知为啥,他有种深深地被宠爱的感受。
他真的很想抱着木匣子拿到学堂去给大家炫一炫,同时想赋诗一首。
惊喜还在继续。
年轻男子拿出一张粉色的纸片,双手递交到方书生眼前:“您是我们‘宣’的第三位顾客,这张宣卡赠予您,下次您来,或带挚友亲眷前来,可至我们店铺二楼观纸品纸——这张卡片只发行一百张,是由一百张宣纸硬化交叠制成,往后呀,便是一口气定下三百刀高货,恐怕也轻易拿不到这张卡了。”
二楼?
风雅颂,还有二楼?
一楼就已经如此让人牵肠挂肚,二楼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呀!
方书生颤颤巍巍地接过——此时,这位年轻的书生,还不知道,在三年以后,这张卡片白金难求的局面。
年轻男子一语言罢,拱手行礼告辞。
方书生抹了把眼角,目光坚定地看着手里的粉色卡片,心里暗自下决心:他一定要好好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宣”的纸张卖得贵,是“宣”的缺点吗?不!是他的缺点呀!
......
第一批顾客的货,陆续送到府上。
显金靠在美人榻上,仰头看簿册,这样靠着,颈椎能稍微舒服一点。
乔徽自游廊跨步而入,递了个油纸包裹给锁儿:“西山大营的烤鸡,你们掌柜的一只,你们一只,放到灶炉里温着,别上蒸屉,水汽会让鸡皮变软就不好吃了。”
乔徽轻车熟路地在廊下铜盆里用香胰净了手,一个横跨坐到了显金身后,手敲了敲显金肩膀,示意其抬抬头。
显金抬头,乔徽便不轻不重地按捏上了显金的颈背。
“嗬!硬得跟死了的鸭子似的!”乔徽逐渐下重力。
显金不吃力,龇牙咧嘴道:“疼疼疼,您记得这是我的肉,不是你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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