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向来是内阁的地盘。
内阁五人,每朝每代至少有三人出自江南,如今正出自应天府的李阁老称病,只剩他的学生吴枉在阁内苦苦撑着,昭德帝仍在位,虽已成傀儡,但好歹屁股下还是龙椅,百安大长公主不可能师出无名打压江南一派。
拿应天府当靶子,就是最合适的一步棋。
正如文府丞背的那一串家谱,父亲当了什么官、伯父做了什么官...在应天府,乃至整个江南这绝非个例,一个人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脉络体系:家族、老师、同窗、同年...用一个人拔掉整个脉络,是最划算的生意。
胡华亮出身西北,是没见过世面,不是傻,一听乔徽说完,便恍然大悟,“要他们狗咬狗呢!”
乔徽点点头,“文府丞咬出曹府丞,等曹府丞到了大长公主跟前,又会咬谁?”
胡华亮悟了点头。
乔徽向着东南角的方向,始终保持脚下的速度,顿了半刻,方再次开口,“华亮哥,大长公主听起来见过贺老板?”
胡华亮一脸了然变成了窥探八卦的挤眉弄眼,可惜皱起的五官全藏在络腮胡后面,“我说呢!你声音劈了之后就不爱说话了,今儿个怎么主动跟我叭叭叭这么多!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乔徽面不改色地把头移开,“这几日邱医官要去禁卫营帮忙,具体的时间...”
“见过两面!”胡华亮斩钉截铁,道出了舔狗的铮铮铁骨。
“一次是在宝禅多寺!四年前吧?贺老板中了山匪的伏击,我们正抄小路往福建去,顺手救了一把!”
“一次是在宣城府!好像是同行玩阴的,守在陈家门口意图不轨!那次我们没出手,在旁边看着,贺老板自己拿着匕首,跟割韭菜似的,把人给噶了!”
乔徽埋头,第二次他知道,甚至因为这件事刘珊瑚被撤走了。
第一次,他不知道。
“山匪?“乔徽轻声反问,右手扣住掌心,“什么山匪?”
胡华亮笑起来,“你这个聪明人怎么也问蠢问题!拦路抢劫!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种山匪啊!”
乔徽蹙眉摇头,“只有从泾县到宣城府,才会从宝禅多寺路过!那时,她们还是泾县的小商户,能有多少银子值得臭名昭著的山匪伏击暗处、打家劫舍?”
胡华亮嘟囔一声也跟着摇头,“中间内情,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当时忙着赶路,但将军稍缓过神来,便寄了信回朝廷,请庄先生彻查保护那伙山匪为所欲为的安阳府主官,好像是判了流放,也算立查立改。”
乔徽向来风光霁月,如今面色晦暗不明,倒是十分少见。
胡华亮拍拍乔徽肩头,“好了好了,你家贺老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么小小瘦瘦一丫头片子跑得贼快,转身就把人眼睛戳爆了!她没吃啥苦头,她那个爹和家里的伙计比较惨...“
“噢,你们家贺老板这次更厉害,反手就给人割了喉!”
“嘿,你别说,这小姑娘有点出息,快准狠朝着脖子招呼,下手角度也刁钻,一点血都没沾到身上!”
“是棵苗子!”
乔徽无语抬眸。
什么苗子?
橘子树苗?还是海棠花苗?还是锦鲤鱼苗?
他们家显金是靠脑子吃饭的,杀人这种脏活儿,他干就行了。
乔徽伸手推了把胡华亮,“行了行了,去玩儿吧。”加了一句,“你没事多喝点热水吧!别总让邱医官操心。”
胡华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乔徽走远,胡华亮才高声嚷道,“你才葵水不调!你全家都葵水不调!啊啊啊!”
乔徽淡定地高高举起手摇了摇。
呵呵。
他家显金气血好着呢,一拳打死一头牛!才没有葵水不调!一辈子都不可能葵水不调!
......
临到入夜,橘院四下寂寥,偶有春归燕儿撷虫喂幼雏,叽叽喳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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