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踢踏踢踏拐过青砖黛瓦的墙角,停在一处蹲守两只石狮子的门前,显金将名帖递给门房。
门房老头笑眯眯,“您还需要名帖?您来就是,我还能不认识您?——知府大人一早就问,您几时到了!”
说着便将显金放进去,隔着晃晃悠悠的绢纸屏风,熊知府胖嘟嘟的身影映于其后,见显金来了,眼睛都没抬,招呼落座,“...坐。”
熊知府又吩咐管事,“上盏茶,上杯热牛乳,拿小碟子装点粗砂糖——这丫头就喜欢搞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显金笑,“上回提了一嘴,难得您记得呢!”
熊知府放下笔,接过素绢擦手,向后一靠,露出圆鼓鼓的肚子,跟怀了六个月的双胞胎似的,“你这种吃法跟下毒似的,谁能忘?”
说着看了眼更漏,丢了封笺纸给显金,“你看看。”
显金打开,是熊知府承给应天府的文书,显金抬头看熊知府一眼又飞快低下头,一目十行看完,张了张嘴,胸腔起伏得有些厉害,甚至有些头顶发晕、口干舌燥。
显金拿起纸笺,手抖抖抖抖,纸角颤颤颤颤,人和纸,看上去都很孱弱的样子。
显金张口,想了一下又低头重新将文书内容看了一遍,白纸黑字,这才相信下来。
是关于选派宣城纸坊商贾加入出使和国洽商团的回复意见。
年前上交的“鹤临大魏“刻丝宣纸,将作为国礼,在魏和两国和谈洽商时赠送给倭人——上贡“鹤临大魏”宣纸的宣城纸业商会有三个名额入选洽商团。
熊知府在上书应天府的文书中这样写到——“建议由宣城纸业商会会长贺显金带队,宣城纸业商会副会长恒溪、作纸匠人李三顺随行参与”。
显金眼角一酸,竟然有些想流泪。
这咋说呢?
意思就是两国交涉,你做出来的东西被当作本国的代表!而你作为本国商贾代表的一员,出席这种档次的会晤啊!
怎么说呢!
前世她爹得了个“市级民营企业优秀企业家”的称号,便将朋友圈签名改成了“区区不才,不过一介平平无奇人民优秀企业家”,在老家村头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从文化公司租了四五台大电视循环播放他动作僵硬地穿着西装、打着红领带接受本地电视台采访新闻视频。
她这份功绩,放在前世老贺家,得进祖坟,还能写在家谱第一页。
可惜,她在这儿还没祖坟呢。
等等,她现在没有祖坟,不代表她以后没有祖坟,等她死了,她不就成了祖坟第一人吗!
显金目光飘忽,对自己这个当祖坟开拓者的想法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
熊知府轻咳一声。
显金回神,稳稳心神将信笺重新放回熊知府的案桌。
“...东西备好,吃的穿的用的,和谈地点多半设在福建,应从应天府出发行海路一路向南。东南蛮夷之地温热潮湿,蚊虫鼠蚁颇多,你和王医正本就交好,叫他多给你开两幅清热纾困、驱虫避害的方子。”
熊知府重新拿起笔,眼睛一点没抬,“家里的事情也要安排好,别外出远行,却被人偷了家啊!这次出去虽说任务重,于你却是个历练的好机会,你要抓住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带队之人是百安大长公主,正是因为她的缘故,我才敢将你和恒溪的名字同时报上去。”
因为最大的BOSS是女性,所以大家对女性也多了几分认同和宽容。
权力呀,果然是最好的春-药。
显金郑重其事地点头。
“虽然兹事体大,你却也无需惊惶,乔家父子也去,到时候跟着他们也作数。”熊知府歪了歪笔,用笔头子将信笺纸往回拉,“去吧,去看看呦娘和小子,这些话我当作没跟你说过,你也当作没听过。”
这件事是机密中的机密。
两国和谈,为什么不选在京师?为什么要秘密选在福建?
不就是怕此事未成之时,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反而黄了吗?
他冒风险提前告知显金,也是看在乔放之那张老脸的份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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