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间铺子的盈利全部取出,合计四千七百六十二两银子,其中包含从陈老五处诈来的二千两;”
钟大娘说着。
显金问,“找二爷支钱,可顺利?”
这是她原先与瞿老夫人的君子之约,她管人力,二爷陈猜管财务。
钟大娘笑了笑,“顺利,二爷问了一嘴谁要用,我说您要用,他连核条都没看,直接戳章称银子。”
显金轻轻摇了摇头,不予置评。
钟大娘继续道,“您的私房共计三百二十七两,包含您先母留下的三百两银票,实际存下来的私房只有二十七两,您先头置办院子后营造修缮、乔大姑娘的吃穿用度、给三爷买画买花瓶、狗爷治腿伤...都是大笔大笔的支出,您是压根存不下来钱啊。”
钟大娘一声由衷的喟叹,把账簿册递给显金,“您这私房钱,其实藏得很没有必要。”
二十七两,还没她儿子一年的花销多。
显金:...好像有种被嘲讽的错觉呢。
显金接过账簿册,看到钟大娘明细、金额写得清清楚楚,除却现银,还有一笔“合计十八两重金钗一对,合计八两重金戒指三只”。
什么脑袋配戴一公斤重的金钗啊!
贺艾娘对黄金的疯狂追求,与她柔弱娇媚的外在形象不太符合啊。
显金单纯被金钗的重量惊到了,但并没有当回事——在她潜意识里,贺艾娘留下的东西,并不是她的,她有保存的义务,却没有使用的权利。
显金把财簿册翻完,正想说话,却听外间闹闹嚷嚷的,一声“豁哦!”冲破不远处天棚的盖顶——六七十个精壮男子不约而同发出的哄声瓮声瓮气,却足以掀翻坚实的瓦棚!
显金迅速站起来身来,将账簿册递给钟大娘,言简意赅,“收好”,便提起裙摆便朝天棚冲去:聚集这么多年轻气盛的青壮年在这里,她啥也不怕!不怕乱搞男女关系!不怕臭气熏天!不怕吃不够喝不够!
只怕这些这群肱二头肌比头还大的男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打起来事小,陈记的伙计打输了事大。
显金跑得飞快,跑出了每日一练八段锦的威力,跑出了博神的技术和苏神的态度,遇到门槛,甚至跑出了08年奥运会翔神的奇迹跨栏。
到了天棚,显金扶在门框气喘吁吁,老眼昏花,好像看到后世的太奶和这世的亲娘在跟她招手。
最大的那处天棚,热气翻天,横梁上绕的不是音,是六七十个汉子脑顶冒的烟。
乌压压一群汉子全都躬身围在二十米长的水池边上,个挨个地分两侧牢牢把着竹帘比命还要长的杆子,齐刷刷地叫喊,‘嘿嘿嘿!’,所有人躬身!背脊弯曲!双手没入纸浆池水之中!
八丈宣这么大的纸!不再拘泥于一沉一捞一晾一烘!而是所有人,肱二头肌高高耸起,抓住杆子整齐划一地来回推磨,让白花花、棉絮絮的纸浆水厚薄均匀地平铺在竹帘之上!
“诶哟!诶哟!诶哟!”
几十个男人从丹田处发出低吼!
竹帘捞起,第三排伙计拽起连接竹帘的麻绳,借助屋顶的木梁,将帘幔缓缓拉起,梁上的滑索“梭梭梭”径直滑到第二个天棚,余下的伙计飞快跑动,将这一张湿润的纸浆雏形一点一点从竹帘上剥离下来,第四队伙计快速搬来装满石头的十几个木箱压在宣纸雏形上!
水分一点一点被榨干!
李三顺双手一抬,第一队的伙计将旁边那一沓水分已经尽数控干的宣纸分四边连同下面承重的纸帖抬起,架上五米高的木质梯子,五个人训练有素地攀上梯子,一点一点地开始分纸!
所有人屏住呼吸。
没有人敢呼吸!
害怕自己的呼吸,会将这薄如蝉翼的、湿润脆弱的宣纸雏形呼破!
显金手死死扣住门框,眼看梯子上的伙计先用手将一边分出来,梯子之下的伙计有的踮脚用手牵角,有的拿起长长的竹竿轻柔地接住湿润的雏形。
最后八名工匠同时动手,拿着大毛刷刷大纸,八丈宣紧紧贴住焙墙,像一副巨大无比的白色丝绸铺陈在显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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