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五的额头和漆柱擦肩而过,只能看到额角出瞬时便起了个通红的大包。
“五老爷,你这是干甚!”瞿二婶气急败坏吼道。
要想死,出去死啊!
没得叫老夫人老了老了,还落下逼死弟弟的骂名!
大包痛得火辣辣的,陈老五脑子如被灌了三两浆糊。
他狠狠掐手心,强迫自己清醒。
瞿老夫人轻轻闭眼,两行泪从沟壑纵横的面颊缓缓落下,“可还吃过银子?”
陈老五哭道,“不曾...不曾了!和我们打交道的,要么是老实巴交的庄户,要么是矜持自律的读书人...哪里再找个如海四一般走旁门左道的呀!我也是心眼子被钱迷了窍,这几百两富也不起,穷也不着,我只是...只是爱听海四恭恭敬敬叫我五爷!”
瞿老夫人死死捏住椅背,扬起头长长舒出口气,“你弟弟是贴加官死的...跟我一起出来的,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了。”
陈老五并未刻意压低自己的哭声。
“当真没有再吃过银子?做过不利于陈家的事了?”瞿老夫人声音消沉,“吃银子罪不至死,你放心,看在你弟弟的份上,我保你一条命,不闹上宗族祠堂。”
陈老五后槽牙一咬。
这种混乱账,谁认谁傻子!
“没有了!若有其他,叫我天打五雷轰!”
陈老五举手,向天起誓。
......
约莫一个时辰,约莫一个半时辰,显金没数数,也没看更漏。
直至天全然黑透,小厅的门方“嘎吱”一声被打开。
先走出来的自然是满头包、摇摇欲坠的陈老五,继而是杵着拐杖、脸色苍白的瞿老夫人。
显金迎上去,伸手扶住陈老五,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带着呜咽哭腔道,“您没事吧?今儿那海四胡乱攀咬您...我听得都心惊胆战的...”
显金的手轻飘飘地搭在陈老五的胳膊衣服上,像没有重量。
陈老五脑子晕得有些想吐,如今更是失了与显金虚与委蛇的性质,单手一抬,将显金赶走。
显金不屈不挠地追上去,哭腔更加明显,大声道,“您不知道,那海四当真过分!横梁都被砸下来了!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身上带着余款的银票过去...还想着若是做的好,我就再打赏他点银子...”
显金从袖兜子里掏出一沓崭新的银票,如论证自己所言一般,递到陈老五跟前,“喏!您看!我是真准备好了的!”
陈老五那股干呕的欲望越发上头,不耐烦地将显金的手打开,余光却瞥见了银票上清晰硕大的字样。
——“德昌升号”。
德...德昌升号?
德昌升号!
陈老五目眦欲裂,一把拽住显金的手腕,“这是什么!”
显金瑟瑟发抖,“银...银票呀...”
陈老五浑身如抖筛子。
显金声音仍旧在颤抖,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这样的银票...德昌升号的银票,我们还有三千两...”
陈老五一股血冲上脑顶门,方才淤积在脑中的积血在狭窄又粘稠的空间横冲直闯,陈老五满脸涨红、双目赤红,撕心裂肺道,“是你!是你们诈的我!不是宝禅多寺的山匪!”
陈老五两只手,一把死死掐住显金的脖子,“你这个贱人!你算计我!”
显金闷哼一声,头向后一仰,手中的银票抖落了一地。
瞿二婶一声尖叫,显金在艰难的窒息感中余光瞥见瞿老夫人顺着门框向下滑落。
瞿二婶一时不知道是该上前来救脖子被掐住的显金,还是扶起手脚瘫软的老夫人!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陈老五血冲上脑,已然失去理智。
显金从袖中摸索着掏出红蓝宝的匕首,艰难地抬起胳膊,用刀鞘那一面狠狠地给陈老五后脑勺砸了一下子!
陈老五瞬时如紧绷的弦,被猛然拽断一般,在空中凝了半晌后,仰头朝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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