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老爷几番话压抑着怒吼——他不敢放开声音,这是在陈家,他没有家。
“我就是要看着陈家一步一步落到我手里!就是把陈家变成我的陈家!”——这句话衔在喉咙,终究没敢说出口。
陆氏的背影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陈五老爷气喘吁吁,深吸几口气终于平静下来,并未抱着被子去霍氏处,反而在床榻下的木板躺下。
发泄之后最好睡。
陈五老爷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听墙角根处有人打更,“子时三更,平安长乐!”
打更声两慢一快。
陈五老爷猛地睁开眼,床上老妻被惊醒,嘟囔一声,“...平安无事便平安无事,长乐...咬文嚼字,哪个听得懂...”又翻身沉沉睡去。
......
次日午时。
宣城府外,乐安酒肆人蛇混杂,有喝醉酒的蒙子不知是生是死躺在楼梯上,有被鞭子抽得浑身血淋淋的赌徒,也有娼-妓和乐工趴在栏杆上揽客。
这里是城池之外的自由之地。
没有户籍的流民、犯了事的逃犯、被子钱家追得有家无归的二流子...这里是城池之外,可容纳他们有酒一日是一日的痛快地方。
这破烂腐臭的酒肆外,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商贾老爷神色匆匆地撩起衣摆,跟随店小二上了二楼包间,一推开门,不由一愣。
“你是谁?”
陈五老爷将面罩摘下。
眼前的男子,不对,应当叫孩子,精瘦矮小,眼珠子怯生生地望向他。
“十三当家的呢?”陈五老爷略有急切。
这小男孩指了指喉咙,摇摇头。
“你是哑巴?”陈五老爷问。
小男孩点点头,从坏中掏了一封信递给陈五老爷。
陈五急迫地一把抓住,颤颤抖抖地打开,快速看下来——
“...山林焚烧,营寨迁徙,遗憾放过,特派哑儿来报。”
陈五如溺水之人终见天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见背后还有字,果断翻转——
“迁徙重建花钱,你需支付三千两。”
陈五僵在原地。
你特么遭了火灾,你找老子掏钱?
化缘还是抢劫啊?!
你去抢啊!
抢岂不是来得更快!
那小哑巴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陈五。
陈五飞快打开,两张纸,一张纸是封皮,只有一行字,写着“宝禅多寺昭德九年腊月账目”,另一张写了——
“若不付,明日,这本账目将出现在陈府大门。”
好吧,是在抢...是在抢劫他!
昭德九年腊月,就是李老章枉死的日子!
陈五老爷后脑勺升起一股腾腾的火气,眯了眯眼,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桌子后面的哑儿。
敢来抢他...不若现在就杀了!
哑儿害怕地向后一缩,手指了指东南角掩得死死的木门。
木门后适时响起茶盅“砰”地放于桌面之声。
陈五老爷后脑勺的火气迅速褪去——山林中,当你看到一只幼兽时,切勿轻举妄动,它身后必定有强壮的兽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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