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到最后,显金负责销售收账、陈左娘负责把做一个灯笼需要的一个单位递给客人、张妈妈负责讲授和指导具体做灯笼。
王三锁小朋友在干什么呢?
王三锁小朋友拿着显金打发她的十文钱,买了碗馄炖,和等位的姑娘并排站立,专心地吃。
正月十五这天最忙,几个人从早上干到太阳快要落坡,水西大街各个巷子横结长绳,商户们纷纷关门闭户,挂起五色纸条、灯联,在树上插上蜡烛,作“百枝灯”。
老宅送了饭来,可惜错过了饭点,饭菜凉得透透的。
陈左娘本预备将就吃,显金坚决不同意,“事多食少食冷,不是长寿之相。”
又见张妈打了半个月年糕都没萎靡的人,如今正坐在门槛上捶手臂,想想便道,“今天咱卖了四百多盏灯笼,每人分上半吊钱!晚上不摆美人灯了!我请大家去看灯!”
如今街上商户关门闭户,食肆估摸着也早关门,劳累一天,让人饿着肚子回老宅未免太过让人寒心——灯会上必定有卖热食的小摊贩。
“...拐角处那家海味馄炖好吃的,虾米碾得细细的,再放些干紫菜和葱花,用热高汤一冲,啧啧啧,那个味儿!”
“背街的白米糕也好吃!我看着他们磨的米浆,勾了一点点点点黄糖,其实是用的梨汁调味!”
“溅流桥边的煎饼用猪油渣裹的葱花,又香又脆。”
......
唯一一个吃饱的王三锁小朋友,一边在前面带路寻食,一边喋喋不休地品评鉴赏。
她身后吊着的四个饿死鬼,眼冒绿光,越听越饿,口水越流越多。
显金咬牙切齿,“王三锁,减半吊钱!”
......
被扣半吊钱分红的王三锁同学消沉了一会儿,吃饱白米糕的显金拿一块黏糊糊的麦芽糖哄好后,便被张妈带着一头扎进街头里巷伶人扮演的各色舞队表演中去。
显金和陈左娘姐妹漫无目的地在热闹处闲逛。
泾县着实不算大,大概就是后世一个小县城的面积,这个上元节布置得很好,城中竖起三座大灯楼,放烟火炮竹,各有巧思,烟火之气刺鼻熏目,碎纸如雪,纷纷街陌,花灯缀在长杆上累累多层,有珍珠倒垂莲、十二连灯、十八学士、春榜春联、风车旋轮...
显金一路走过去,目不暇接,嗯,确实被古人的审美震撼到了。
有种清雅的富贵感——毕竟跟康乾盛世那位十全老人一样,审美热闹、爱好盖章的古人应该不算多。
除却清雅富贵感,显金还发现了一点——这地儿的人不穷,一个真正穷的地方,过年节时老百姓是不会拖家带口出门热闹闲逛,且发自肺腑地快乐。
每一个与显金擦肩而过的人,就算衣着朴素,就算身无长物,脸上也带着非常知足的快乐。
当然也有家贫者,可就算衣裳裤子有布丁,也通身整齐干净。
显金叹了一句,“泾县的父母官,确是个好官。”
陈右娘乐呵呵地笑起来,陈左娘反红着一张脸不自在地转头去看乌溪桥下的长明灯。
显金不明所以。
陈右娘偷偷摸摸,小声附耳道,“..自上一位县令被匪类在山上劫杀后,咱们泾县尚还没有县令坐阵,只有一名举人出身的正八品县丞主持事宜...”
陈右娘闷声笑了笑,“那是我姐姐定了亲的未婚夫婿。”
喔,相当于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儿,表扬人家老公工作干得好。
还好,没骂“铺子门口的青砖经常积水,一定是衙门收了钱又不办事”这种胡话...
显金笑起来,也压低声音,“你姐姐倒是好眼光!”
陈右娘与有荣焉,“不是姐姐好眼光,是太爷爷好眼光!”
噢对,古代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婚姻这事儿,小辈儿的意见都算个屁,不对,连屁都不能算,毕竟屁放出来还有声音,对婚姻小辈儿却连声儿都不敢发。
左右二娘的太爷爷就是陈家的族长,瞿老夫人口中的七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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