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胤撩起长袍,深伏在地。
太子目光在他后背上停驻了许久,移到窗外:“难得徐侍郎有这番诚心。”
徐胤抬头:“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子抬抬手,示意他起来,而后踱出帘栊来道:“你肯如此待孤,孤甚感欣慰。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并非孤有意为之,实在是荣王世子办事不牢靠。导致事后生出这些麻烦,孤也曾头疼不已。”
徐胤深揖:“幸亏殿下英明,及时出手压制了下来,以至于后来不曾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却还是让裴瞻知道了。”太子望着他,“而且方才你还说,皇上安排裴瞻去荣王府驻守,是因为皇上也开始怀疑了。”
徐胤垂首。
“所以,这件事情荣王府办得很不地道。”太子坐下来,“当年孤出于对杨蘸的信任,交代他去办好此事,结果他不但把事情办砸了,而且还留了把柄在手,荣王藏着那把扇子,是想干什么?”
徐胤拱手:“荣王城府如此深沉,委实不应该。”
“既然你也觉得不应该,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徐胤抬头,堪堪对上他微凉的目光。
这双目光,竟赫然显露出不同于过去任何时候出现在他身上的谦和,浮躁,一个受文韬武略治世经国的开国皇帝悉心栽培出来的储君,陡现了端倪。
徐胤垂目望着地下:“臣遵旨。”
太子负手,脸转向窗户,朝阳照进来,他脸上忽现明朗:“孤素闻徐侍郎才学渊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近来与你深谈这两次,方知外人所言不虚。事情交给你,孤是放心的。日前我已向母后请奏由你来东宫兼任詹事一职,三日之内,望你带着佳音来孤这里领委任令。”
“臣不敢有误。”徐胤再俯身。
直起身后,他看一眼太子,再行揖:“臣告退。”
太子点点头,一路目送他出门。
随着身影远去,太子神色也一点点地阴沉下来。
“殿下!”
金宝见状担忧地到了跟前。
“传几个人,跟随徐胤,看看他是否老实。”
金宝道:“若他不照做,那待如何?”
“他若不做,那就替他做。”太子睃他一眼,“他既选择来淌这趟水,那无论他做不做,这件事他都做定了。”
金宝意会,垂首领旨。“乾清宫这边待如何应对?”
太子理了理袍服,缓声道:“慌什么?早在六年前,孤不是就已经做好两手准备了吗?”
……
白玉胡同的案子,经过身为目击者的梁宁和宁夫人口述,再加上章士诚在白鹤寺里的招供,从头至尾已经很清楚了。
裴瞻陈述完毕,帝后俱皆凝默以对。
直到屋里空气似是已经凝固下来,皇后才缓缓站起来:“你让人回去,把那把沾过血的匕首拿来给我瞧瞧?”
裴瞻垂首:“臣已经让护卫将匕首带在身上,此刻他们正在宫外等候。娘娘想见,还须请娘娘派人去宫门口向护卫取来。”
“来人!去宫门!”
皇后厉声打发人下去,又走到裴瞻他们面前:“荣王妃的死,你们还没说!”
“是!”裴瞻俯首,便又从禇钰受伤时起,一直到他假意和解回到荣王府,再后来荣王妃被害当夜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荣王妃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因为被徐胤挑唆着去寻找那把扇子。
“而这把扇子,臣猜想与白玉胡同的血案息息相关,所以在得知徐胤有这个企图的时候就密切关注着。
“当天夜里在荣王府的祠堂内,曾亲眼看到徐胤将荣王妃推向侍卫的剑阵以此脱身,而臣就在闯进来的王府侍卫灯笼被打灭之时,抢夺到了这把扇子!”
裴瞻说到此处,便将那把玉骨扇从怀中取出来呈了上去。
皇后接在手里,目光刚一触及扇子上的凤凰刻纹,她沧桑的脸庞唰地一白,接而哗地打开了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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