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微微点头,又道:“昨日张司空和裴侍中也去东宫看望太子殿下了,好像太子什么话也没说。”
“说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选择沉默。”
许奇喝了一口茶,然后拿起那份奏表看了一遍,抚了抚额头,说道:“之前你上疏弹劾阳平太守苟晞受贿,朝廷并未将他免职,那是因为时机不对,这次你抓住了机会,但切莫大意,很多时候当说的人多了,哪怕这件事不是真的,也很有可能被传成了真事,像断章取义捕风捉影这种事情很考验人的水平。”
任远微微一笑道:“郭公的徒弟郭璞在葬礼上把柳尚书早年暗害翟家人这样的旧事都说出来了,我倒是越发佩服这个年轻的术士了。”
“我想鲁郡公也很是关注成皋县那边的情况,事情发展成这样,很多人都没想到,柳家和平阳贾氏有着姻亲关系,鲁郡公最近应该心情不大好。”
任远想了想,点头道:“我待会和彦将兄一起去崇文馆还书,顺便去拜访鲁郡公。”
贾游少有重名,以选入侍讲东宫,他的父亲正是平阳乡侯贾模,为侍中,可惜贾模在几年前就忧愤而亡,他曾经与中书监张华、侍中裴顗同心辅政,皆为朝廷重臣,贾模也是贾氏一族的旗帜性人物,他的离世,让贾谧感觉到了某种危机。
坐上尚书一职的柳子都,正是贾谧为了稳固自己家族的势力所培植的党羽,可是好景不长,柳家父子全都栽了个大跟头,或许贾谧已经明白了,司马衷只是借用柳尚书敲打一下他而已,警告他在朝中收敛一下自己的行径,面对中书令陈准所代表的颍川派时放低姿态,司马衷还要继续依靠贾郭一党牵制打压这些老牌士族,岂会真的铲除贾谧的党羽?
任远明白许奇话里的深意,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避免权臣专权的发生,司马衷向来是恩威并施,撤掉一个柳子都,多半还会给贾谧党羽另一个升迁的机会。
许奇叹口气道:“彦将跟他父亲一样刚正耿直,中舍人杜锡也算是稳重的,只是太子对身边的姬妾宠爱过度了,杜锡每每劝诫,他都不听,偏听衾枕之言,那个蒋美人还撺掇太子请求陛下封自己的儿子司马虨一个王爵,也不知是谁把这样不安分的女人送到东宫的。”
任远去太子宫时见过这位蒋美人,长相姣好,常带着司马虨在花园里玩耍,笑起来时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和雨轻确实有些像。
许奇又简单询问了一些有关青州的事情,任远提到了东莱人王弥,他是汝南太守王颀之孙,近日来与高密王司马略走得很近,许奇对王弥这个人也没再多问,因为他认为王弥只是个不太起眼的小人物罢了。然后任远就离开了许府,径自来到崇文馆找贾游了。
贾游此时正在茂先楼内看书,这里很安静,靠窗边有一长桌,坐着三名年轻男子,他们正在伏案抄录书籍。
因为在崇文馆中凡是带有红色标签的书籍是概不外借的,这样的书籍都是珍贵古籍的手抄本,需要好好保存,所以不能供读者借阅,有些勤奋刻苦的国子学生就会每日抽空过来誊抄。
贾游上次来的时候就见过坐在最靠边上的那个人,他就是裴校尉军营里的一名小将,叫做靳明楼。
当贾游走到后面一排的书架旁,就发现崔缇正躬身找着什么书籍,在崔缇的手指触到书架第二层其中一本书籍时,他便轻声埋怨道:“还真是难找哪。”
崔缇刚准备把书籍从书架里取出来,却不想被人抢先一步拿到手,对面之人还嘻嘻笑道:“对不住了,这本书籍是我先找到的。”
崔缇不禁嘲讽道:“这是东汉马融注解的,你这个莽夫看得明白吗?”
身穿竹青衣袍的年轻男子叫做史进,他是和靳明楼一起来的,最近他也在勤学苦读,不过他看的都是、之类的书籍,这本是帮靳明楼找的。
“本来我是不想看这本书的,被你这么说,我还非看不可了,鼻子下面长着一张嘴,不懂还不会去问吗?”
史进只有十八九岁,脸若银盘,长得很阳光,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神情傲慢的家伙,坏笑的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等我看完了这本书,可以找人通知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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