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肜抚掌笑道:“人道季钰会用剑作画,而今子初就用人体作画,着实有趣,只是不知你所画的是哪里的山水?”
任远施礼回道:“梁王殿下,这是羽山,挨近东海郡,去年我拜访了东海王,路过羽山,羽山山顶还有一口殛泉,常年不涸,柳兄自然是见过的。”
“原来是那里。”司马肜微微点头,又看向柳宗明,笑道:“宗明,这幅画就送与你好了。”
柳宗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就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而那个巴童抱着衣服就匆匆退了出去。
待宴席散后,任远故意携着谢裒的手一起走出王府,还说了好些话,谢裒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就坐上自己的牛车离开了。
“子初兄,你出来时没看到柳宗明那张脸,阴沉沉的,今晚你这般戏弄他的书童,可是得罪他了。”
杜綝扇着羽毛扇,都到这会了还是一丝凉风都没有,洛阳的夏季真是难熬。
“柳宗明的夫人出身平阳贾氏,而他的母亲来自太原郭氏,他的父亲柳瑁能够坐上尚书之位,还不是倚仗贾郭一党的提携,听说柳宗明的母亲经常进宫去陪着贾后说话,可见她们关系很好。”
任远从墨白手中接过一杯冰镇葡萄酒,优雅地呷一口酒,继续说道:“司隶校尉命功曹从事邵备秘密调查两年前在临淄所发生的那几起案件,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抓住柳瑁的把柄,当然司隶校尉不会平白无故的盯上他,这应该都是皇上的意思。”
“柳瑁可是贾郭一党的人,虽然柳宗明做了东海王的幕僚,但是东海王也算是贾后那边的人,昔年司马越因参与诛杀杨骏有功,才被封为东海王,之后贾后还让他担任侍中,只是这些年待在自己的封地内才变得不太安分,皇上在明面上给足了贾后和贾谧体面,暗地里却要铲除贾郭的党羽吗?”
任远轻轻摇晃着琉璃杯中的美酒,笑了笑,“宏固兄,不妨回想一下贾充的一生,弑杀高贵乡公曹髦就是贾充的赌局,他赌赢了,即使代价是弄脏双手,背上骂名,但是赢了就是赢了,这场胜利也成为他一生荣华富贵的基础。
在贾充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自然不惧怕失去,他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好司马家的忠犬,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来换取向上攀爬的机会,可是在接受禅让的晋王司马炎即位称帝后,贾充一路高升,位极人臣,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整个贾氏一族的命运,他就和曹魏时期的那些大臣一样,开始为了保住自己的权柄小心翼翼,不停的算计,观望和动摇,慢慢地他从一只猎犬变成了狡兔。
不过贾充大概忘记了一件事,无论何时何地,皇上所需要的,只有忠犬而已,或许晋武帝司马炎也曾问过他,为何他在辅佐自己的父亲时,可以忠心耿耿,甚至不惜背上弑君的骂名,可到了自己继位之后,他却总是不和自己一条心,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贾谧是过继给贾充为嗣的,他很聪明,这些年党羽众多,阿附者甚众,其实大部分都是贾充的门生故吏,贾谧如今就是平阳贾氏的领军人物,除了依恃贾后,他应该更想要贾氏一族跟昔日弘农杨氏一样势倾天下,独揽军政大权,他比郭彰更有野心。”
杜綝却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甘愿当忠犬之人大都是平庸之辈,何况也没有多少人甘心做孤臣,不过你的顶头上司许奇却是个真正的孤臣。”
“孤臣?”任远抬起下巴,面色一片冰寒,“他只忠心于当今陛下,这两年他的确教会我许多东西,做个亦正亦邪的人并不容易,有人对我说过,有些事,领导要你办,你就得办有些事,领导要你办,你却不能办还有些事,领导没说要你办,但你估摸一下,看领导的眼神,揣摩他的处境,不办不行。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当今天下没几人,子泰先生就做到了。”
杜綝把那杯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笑道:“前一任司隶校尉可是傅祗,按理说他在朝中威望很高,还没在这个职位上待多长时间,在诛除汝南王司马亮和卫瓘之时,就因接诏后迟疑而遭免官,看来在那个非常时期,陛下的疑心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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