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摇摇头,淡淡说道:“与其看张司空表态,还不如去试探王大人(王衍)和崔大人(崔随)的口风,反正他们都是把这差使往外推,谁去赈灾都说不准。”
“士衡兄,看样子你是要隔岸观火了。”
顾荣放下茶杯,瞥了一眼陆云,笑道:“其实说起来该犯愁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他们北方士族,筹集粮食也好,安抚灾民也好,泰山羊氏都是无法推卸责任的。”
“听闻泰山太守羊邈还未曾开府库赈灾,不知为何?”陆机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问道。
顾荣冷哼了一声,说道:“大概是羊邈不想担责,不过赈灾的粮食快要运送到泰山了,羊邈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时陆云哈哈一笑,扭头问他们道:“我左手持黑子,右手持白子,你们猜最后是哪一边胜出了?”
“士龙兄,自己同自己下棋,岂会有趣?”顾荣摇头,完全不理解他这种行为。
陆云起身,踱步行至窗下,望见一名少女正朝这里走来,不禁笑道:“兄长,你的学生可算是来了。”
只见雨轻提着裙裾缓步走进厅内,福了福身子,笑道:“雨轻拜见先生。”
“真是有数月未见了,好像长高了一些。”陆机温和的说道,然后唤她近前来,接过那厚厚一摞的左伯纸,又偏头道:“这是顾廷尉。”
“雨轻拜见顾廷尉。”
她看着面前这位中年男子,风度不凡,江南望士大抵如此。
待她安静的转至陆机身侧,陆云却负手走来,看着雨轻,又指了指那盘棋,笑问:“方才我左右手下棋,你觉得哪边获胜了?”
雨轻微微一怔,然后偏头望了望那盘棋,思忖片刻,答道:“下棋一般情况下是在寻找当前局面的最优解,这种活动并不限定一定要有个对手,事实上和别人下棋的时候也一直在做‘和自己下棋’这件事,考虑自己这么走之后别人的应招,以及自己后续的应对。”
说到此处,雨轻走至那边桌前,分别拈起一颗黑子和一颗白子,微笑道:“既然是自己设的局,又由自己来破局,那么不管是哪一边赢,都是你本人说了算,如此一来,自然不必再论输赢。”说完手中的黑子和白子瞬间消失不见了。
“不愧是兄长的学生,你还真是有趣。”
陆云仔细打量她一番,点头笑道:“那日士光(陆晔字)来信说,有个少年在卞家宴席上能言善辩,竟然让许广和何虔二人甘拜下风,我本不信,如今看来,我倒是相信了。”
陆机摇头苦笑,向雨轻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陆士龙。”
“雨轻见过士龙先生。”她讪讪一笑。
陆云微微点头,似乎有些欣赏这个少女了,出尘的气质就让人眼前一亮,又是如此聪慧,难怪陆玩对她如此上心。
“雨轻,这行书练得有些进步了。”陆机看过后又递给身旁的顾荣。
顾荣淡淡笑道:“比宝儿写的好多了,改日也应该带她来陆府学习书法才好。”
陆云望向他,笑嗔道:“难道还要让我兄长再收一名女学生吗?彦先兄(顾荣字)自己不亲自教导,还要把女儿送到别人府上,是何居心啊?”
“士瑶今日出府了吗?”陆机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陆云走至门口,笑道:“他好像在亭中作画,不如我去看看吧。”说完又转头问雨轻,“方才那黑白二子是怎么凭空消失的,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凉亭,顺便讲解一下那个消失之法。”
“嗯。”雨轻点头,又望向陆机,似乎在等待他的同意。
陆机摆手,笑道:“你也去吧,我还有些事要与彦先兄商议,这会也没办法指导你练字。”
雨轻颔首告退,跟在陆云身后,缓步朝凉亭走去。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云,但是她对陆云知之甚多,广陵名士闵鸿曾言:此儿若非龙驹,当是凤雏。可见陆云的才学卓然,不过在文章上稍逊于兄长陆机。
陆云有个爱笑的毛病,张华为人多有仪容,又喜欢用丝帛缠胡须,陆云见后大笑,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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