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篝火周围,几名小厮正看着厨子将羊肉贯串而置于火上,不时翻转着肉串,撒上盐和孜然,溢出的油汁溅至木柴上,偶尔发出滋滋响声,轻轻嗅着,香味诱人。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双手端着食盘,恭敬的走进大帐,一一呈上炙肉,那盘炙鹿腿分外惹眼,一名瘦高庖人含笑将一盘炙肉放置贾谧的桌前,鹿腿已被切片,色泽油亮,肥美香溢。
“士衡兄,这炙鹿肉是入冬御寒之佳品,”左思堆笑道:“不过肝火旺盛,气热津少的人不适宜多吃。”
陆机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陆玩,“士瑶,你素来不喜炙肉,不过可适当吃一些鹿肉。”
陆玩点点头,筷子刚要去夹桌前的炙肉,余光扫过那名庖人,神色大惊,却见那庖人垂下眼眸,已悄悄从鹿肉中间抽出一把短刀,寒芒乍现,刀锋正刺向贾谧。
“保护大人!”郭茂眼尖察觉出那人欲要行刺,脸色一变,一脚将贾谧身前的桌子蹬翻,盘子摔碎在地。当即一声大喝,十几名带刀侍卫速速闯进大帐,将那庖人团团围住。
庖人见势不妙,动作矫捷的挥刀刺伤多名侍卫,随后踢飞几张桌子,短刀纵向一扑,盘子杯盏纷纷砸向在场的少年们。
傅畅拔出阔剑,为他们抵挡住乱溅的碎瓷片,眼看着那名庖人拼命搏杀,毫无退却之态,倒有几分欣赏他了。
终是势单力薄,没有逃脱的可能,庖人双膝被砍伤,跪在地上,两名侍卫正要上前将他按住,不料一抹箭光从他的袖中射出,顺着手指的方向笔直蹿去,石崇神色紧张,喊道:“长渊兄,小心暗箭!”
声音未落,那支箭已经如流星般朝贾谧飞驰而来。郭茂持剑奋力而出,剑刃与那箭擦身而过,贾谧见机极快,身子跃起,蓦地将坐垫掷出,箭受力之下,速度减慢,只是微微擦伤了贾谧的右肩,然后刺穿大帐,不知落于何处了。
“哈哈,还是功亏一篑啊!”那庖人眼光里带着深深的不甘,手拈着一块碎片,自断脖颈,鲜血染成一片。
石崇用衣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躬身问道:“长渊兄,伤的如何?要不要叫太医来诊治?”
贾谧脸色阴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贴身侍卫去检查尸体,稍作平息后,侍卫上前禀道:“并无夹带任何东西。”
郭茂示意他们将尸体抬出去,然后怒嗔道:“去把守卫统领叫来,怎会有刺客混入猎场,如此疏漏,该杀!”
傅畅将阔剑转手交给小厮,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默不作声,心内骤起涟漪,这分明是与猎场上那支冷箭目标一致,张舆当时离贾谧最近,羽箭对准之人多半就是贾谧,幸亏有那只忽而飘来的纸鸢,救了张舆,同时也救了贾谧。帐内刺杀已属最后一搏,生死一线,这庖人临死前决绝的眼神令人深思,如今朝野上下,憎恶贾后及其侄子贾谧的人大有人在,欲要除之后快,不过狩猎场戒备森严,一般人极难混入,除非今日猎场之内有人接应,想到此时,傅畅脊背发凉,环视一周,在座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所谓的金谷友人皆是姿态不一,或几人低首私语,或受惊呆坐一旁,或目光闪烁,故作沉思。反而是石崇和潘岳频频在贾谧身前卖弄口舌,分析其中曲折。
郗遐碰了一下傅畅的胳臂,悄悄说道:“你说这事还真奇怪,欧阳建莫非真的去了临淄?”
“捕风捉影之事不可信,但今日的刺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金谷二十四友自身就是一个松散的、内部充满矛盾的集团,不过各为其主罢了。”傅畅附耳低语:“但看石崇和潘岳二人造作之态,就可见一斑。”
“可觉作呕?”郗遐嘻嘻笑着,拿起一个梨子,咬了一口,笑看陆机他们,唯独陆玩安静坐在一侧,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一眼,便低下了头,继续喝茶。
卫玠此刻也推开那盘炙肉,很是嫌弃的说道:“好生败兴,如今这里倒变成查案现场了。”
“这又何妨,一一排查便是,总能找出破绽来。”祖涣仰面饮酒,全不在意。
刘演在旁笑道:“道幼兄,我看此事未必如此简单,找个替罪羔羊倒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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