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停下,雨轻从车上跳下来,大眼瞧着蹲在地上不起来的小伙儿,靠近他,嘻嘻笑道:“来让我瞧瞧你伤到哪里了?”说着右手顺势点起火折子,朝他脑后的头发烧了一下。
那卖鱼的忽然闻到一股焦臭味,脑后火烧火燎的,他伸手去摸,烫的他当即跳起身来,将手贴近积水的地面冷却一下,扭头就要发怒,不想牛车旁的几名小厮已经走上来,目光凶狠的瞪着他,这卖鱼的倒变脸的快,麻利的把几尾黑鱼捡回盆里去,双手又在屁股上抹了两把,端起一盆鱼径自走开。
“多谢姑娘为在下解围。”那男子躬身施礼道,这身衣袍上早已被溅了许多脏水,本来黎色就是暗色调,现在他多少显得有些窘迫,“在下姓陶,名侃,字士衡,初入洛阳不成想——”
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投向不远处角落上的一包药,大概是刚才撞上那人时拎在手里的一包药也被同时摔飞,药材散落一地,他甚觉可惜,弯腰想要拾起又觉无用,怔了一会,才稍显落寞的开口道:“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雨轻当即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袋,把里面的几块金子都塞到他手上,微笑道:“不要拒绝别人的善意。”
“可.....可是......姑娘......”陶侃欲言又止,望着她重回到牛车上,他再次深深施了一礼。
车轮辘辘,雨轻掀起帘子回头望了望,那人还呆立在那里,单薄的粗葛衣袍被秋风肆虐的吹动起来,这个洛阳城有时就是那么冷漠,让人不知所措。
此时左思府上几个姐妹淘正说说笑笑,小白还在院中踱着步子,任庾萱怎么唤它,它都不回头看一眼。庾萱噘嘴,笑嗔道:“都是雨轻惯坏了小白,我还好心给它带来一些新鲜的牛里脊呢。”
“可小白根本不领你的情。”羊嵘快言快语,挣开了庾萱的手,抢过那剩下的一块酥饼,美滋滋的吃起来。
庾萱好久没来,这一过来就带上了荀宓和羊嵘两个小姐妹。
“郗玥今日随母亲出城散心,所以不能来了。”左芳轻抿一口茶,拿手帕擦拭唇角,又看了看荀宓,她正拿着雨轻平日里的涂鸦之作,便凑过去笑道:“荀姐姐,雨轻说这是蘑菇菌种培养步骤,叫什么多孢分离法的。”
“哦,蘑菇也能自己种植吗?”羊嵘惊问道,立马放下半块酥饼,擦了擦手,也拿过那张图看了一下,不过里面尽是一些交叉的线啊,歪歪斜斜的小字,还有一些四不像的蘑菇头,不知画的是什么。
荀宓轻声道:“自制菌种,闻所未闻。”
“世道表哥和郗哥哥今日都去金谷园了,”庾萱托着腮帮子,也不再看那个所谓的步骤图,喃喃道:“他们说要去听绿珠吹笛,真不知道她吹奏的如何好?”
“知世,你那首《在水一方》也不错啊。”羊嵘继续拿起那半块酥饼,啃了一小口,嗤笑道:“曲子不错,词也好,就是唱出的声音实在不敢恭维,还好我睁开眼听你唱,不然我会以为我进了鸭圈。”
庾萱小脸涨红,轻声埋怨道:“我已经很努力在练习了,雨轻说过,声线不好也不影响唱歌的,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恒。”
“精神可嘉。”羊嵘拍拍她的肩膀,向左芳笑道:“不过雨轻怎么还不回来?”
金谷园内,赴宴之人甚多,或登高临下,或列坐水滨,琴瑟悦耳动听,舞姬们争奇斗艳,宾客们有时把盏言欢,有时敛容沉默,某人脸上那抹促狭的笑意已经收起来,冷峻的五官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平静,推开酒盏,借故走出这间喧哗的大厅。
几个人正徘徊在清泉水边,这时有人往倒映着他们人影的水面上扔小石子,水面上还出现了一圈圈的波纹,紧接着一阵大笑,“你们几个躲到这里来了,就留下道玄兄一人在厅上枯坐。”
“思悛兄,我们只是不想打搅道玄兄和那张公安谈话而已,你又是因为什么才溜出来的呢?”郗遐做了个朝他扔石子的假动作,江惇却反应性的躲闪一下,防范他的偷袭。
傅畅堆笑着走了上来,开口问:“公安(张舆字)与道玄兄还在聊洛阳令之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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