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过好几个死倒的人,可没有哪个,能给予他如此强烈的警觉与压力。
她,不是自己能观察的对象,哪怕偷偷地看也不行,如果自己继续看她,那么自己身上马上就会发生惨事。
《江湖志怪录》里记载过一些强大的死倒,里面曾用过这样的描述……见者即丧。
这里用的是“丧”不是“死”,但有时候“丧”比死更可怕,这种存在,哪怕只是目光上建立联系,灾祸也会瞬间降临到自己身上。
秦叔留意到蹲在地上的李追远换了一个蹲的方向。
他顺着李追远先前的方向看去,随后又看向李追远,他有些口干舌燥。
不是因为病房角落里现在正站着的那位。
而是,
小远啊,你居然连她,都能看得见么?
他知道阿璃能看得见,但阿璃看得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把自己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
可这个小男孩,却是会说话会做事能活蹦乱跳的!
李追远听到了脚步声,是秦叔的,他在移动,从病床边走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个角落。
秦叔,去找那个女人了。
事实的确如此,在罗廷锐的视线里,他看见那个中年男人走到了墙角,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像是在面壁思过。
罗廷锐看不懂,当然,他也清楚,自己要是能看得懂这种事,就不会在眼下的部门了。
而状况得到改善的薛亮亮,此时又说起了胡话:
“我不住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还有事业要做,我还有梦想要实现,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
罗廷锐有些疑惑,是因为薛亮亮状况好了么,所以说话底气更足也更硬气了?
李追远则背对着秦叔方向,站起身,慢慢挪步到病床边,看着薛亮亮。
前面的两段胡话他没听到,就只听到了这一段,关键信息不足,他也是云里雾里的。
不过,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很扭曲,一方面觉得很危险,一方面又因为秦叔在挺有安全感。
罗廷锐对着李追远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秦叔,李追远对他摇了摇头,罗廷锐懂了,站着不动。
薛亮亮也没再继续说胡话了,因此,病房里陷入了挺长一段时间的诡谲沉默。
终于,
秦叔将这氛围打破。
他走回到了病床边,然后当着李追远和罗廷锐的面,把背心脱了下来后,甩在了吊瓶架上。
随即,秦叔双手的食指,开始在自己胳膊、肩膀以及胸膛等位置不断划动。
每一次划出,都会出现长短深厚不一的青淤。
任何一道落在普通人身上都会痛得哇哇叫,可秦叔却像是在自己给自己涂抹颜料。
他面容十分平静,像是在做着一件再简单正常不过的事。
罗廷锐不懂这个男人在做什么,李追远在发现秦叔左右两侧的淤青呈现出对称感后,他懂了,秦叔这是在画符。
手指作笔,身体作纸,颜料即是自己新弄出的伤痕。
画完后,秦叔走到病房门口,将门打开。
他又一次看向先前自己站的角落,
开口道:
“主母今天让我来的意思我知道,就是想让我告诉你白家一声:秦家人,还没死绝呢!”
说完,秦叔右手大拇指,点在了自己眉心位置,挪开后,留下一道血痕,同时也意味着符文的最后一笔完成。
忽然间,病房里起风了。
风不大,很轻微,却很冷,李追远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对面罗廷锐也是一样,抱起了双臂。
这风,可不仅仅在这间病房里起,而是这一整层,甚至上下好几层,全都起了风,向这里汇聚。
李追远有些模糊地看见,好像有不少影子随着风,没入了秦叔的身体,包括来自这间病房里的一道红色影子。
这是,把那些脏东西,都收进自己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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