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垂下眸子,“八年来的每一天,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回纥的草地,牛羊,山顶的雄鹰,烈马……想起临走时母亲死死拽着我的衣角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父汗向来很心疼母亲,从来不舍得母亲掉一滴泪,那一次却那么狠心……”
说着,他似是自嘲的一笑,“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好恨,恨父汗为什么要抛弃我,恨为什么来奉安为质的人是我,更恨大商的背信弃义,是非不分……”
背信弃义,是非不分……好重的几个字。
商宴心里苦笑,她又何尝不是八年前那场宫变里的可怜人?若不是楚依安,她恐怕早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又何来今日的商启,大商至高无上的帝王?
但是,她不是耶律齐,这些话永远不可能说出口。
耶律齐神色黯淡,并未察觉到商宴的异样。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虽然独在异国,但却为自己的国家免去了灭顶之灾。我护住了我最爱的亲人和臣民,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对吧?”
说着,耶律齐转头冲她一笑,不待她回答,又埋首啃了起来。
他腰间颜色陈旧的木符逶迤在地,那是回纥的护身符,是母亲对远行儿子的祝福与望归。
也许耶律齐的母亲也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儿子一走,便是永无归日了。
商宴鼻子一酸,扭过头去,破败的木门被风吹的嘎吱作响。
半晌,她听见自己说,“过几天回纥来朝的使者就要到了,届时你便跟他们回去吧。”
身旁的人动作一顿,耶律齐有些迷茫的望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
商宴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耶律齐,你可以回家了。”
商宴起身离开时,耶律齐还捧着半个烤鸡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纥是牛羊之地,民众长相都偏向粗犷,他却生的格外秀丽,若不是身量比她高,倒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朕会让人把别宫收拾一下,这北苑,不是一国皇子该住的地方。”
耶律齐只是抬头笑望着她,不发一语。
商宴转身要走,耶律齐却突然叫住她,“陛下……人可以走,可笛子得还给我啊!”
“唔,”
商宴歉疚的笑笑,“朕差点忘了”。
说着顺手把笛子扔还给他,耶律齐接过笛子,在指间灵活的转了个圈,如孩子般恶作剧的笑道,“陛下若不嫌弃,可常来走走,齐可以吹几曲回纥的小调给陛下解解闷。”
“好啊。”
商宴爽快的答道。
“只是下次,可没叫花鸡给陛下吃了……皇宫里,就是鸡也不好偷啊……”
风吹叶落,两人相视而笑,竟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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