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侯凤岐的语气来看,他对羿玉大概没有多少怨怼的情绪,只是口吻比较生涩,不知是因为他平时很少说话,还是因为他的嗓子不对。
羿玉稍微揣摩了一下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有的反应。
依旧不太温和。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像是落难了似的。
但没有以前那种冰冷的愤怒。因为心里知道自己说不定要靠侯凤岐才能离开。
别扭。没想到侯凤岐对自己居然毫无怨恨。
总之,这一定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
羿玉尽力了。
“一个意外。”他干巴巴地说道。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侯凤岐大概是在思考。
羿玉也在思考。
废弃实验室的灯突然熄灭,应该是羿玉刚才转头想要看一下说话的人时,侯凤岐破坏掉的。
他不想让羿玉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三个月前他就已经像是融化的红蜡烛了,现在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何等模样。
侯凤岐并不是一生下来就这样的,他幼时模样可爱,拥有正常的审美与认知,恐怕也无法接受自己逐渐变成怪物。
……他那个时候离开家,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也许,他的病情又恶化了。
但是,这只能解释他为何会在那么多年的沉默与顺从之后突然反抗逃离,无法解释它能够撞开墙的巨力从何而来。
羿玉正在思考,一个棱角分明的东西突然碰到了他的手背。
“……吃的。”侯凤岐道,“还有水,”
就如同他被关起来的时候,羿玉每天给他提供食物一样,侯凤岐在这里看到了孤身一人被困的羿玉,也给了他同样的东西。
羿玉先是一愣,然后表情难看起来。
“我不要这些,告诉我怎么离开?”
比起侯凤岐提供的水和食物,羿玉当然是更想尽快离开这里。
侯凤岐沉默许久。
“你……离不开。”
这并不是侯凤岐的报复。
因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大仇得报或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快意,他更像是有些艰难地向羿玉陈述了一个事实。
羿玉捏着水瓶:“为什么?”
侯凤岐又不说话了。
他像个龟壳厚重的乌龟,羿玉戳一下,才会慢吞吞地动一下。
“因为,那里……过不去。”他期期艾艾地说。
羿玉的语气越来越尖锐:“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侯凤岐原本就很嘶哑的声音变得像是砂纸打磨过的一样。
“因为,我生病了……”
羿玉蓦地安静。看起来就像是因为侯凤岐提到了“病”而恢复了理智一样。
实际上,羿玉是在思考侯凤岐这个病到底是不是病?
羿玉不说话了,侯凤岐也没有再开口。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叫人无从得知他此刻到底还在不在那里,或者干脆已经离开了。
羿玉在满是灰尘与污垢的冰凉地面上坐了很久,久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发麻。
等待麻意过去的时间最难熬,稍微动一下就是加倍的麻。
羿玉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才重新从雕塑变回直立人。
他没有忘记刚才侯凤岐递过来的食物与水,在黑暗中弯腰,摸索着捡起来。
然后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破坏灯做什么?你什么鬼样子我没见过?”
这是他与侯凤岐重逢之后第一次主动开口。
侯凤岐慢吞吞地道:“……对不起。”
表面上看来,侯凤岐一如既往的不反抗令羿玉逐渐找回了主动权。
他甚至提及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并且问侯凤岐有没有见过试验品。
侯凤岐说见过:“它们经常……在这里出现,但是没有带人来过。”
羿玉耳朵一动,看向侯凤岐的方向:“这里是哪里?”
侯凤岐解释了很久,羿玉才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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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庇护所是建在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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