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偏远的内地窝着一个老旧的弹丸小县,灰暗的楼墙上有石灰剥落,防盗窗的锈迹被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遮盖住,露出隐隐约约的橙黄。蜗牛姑娘身体流淌的血液里混杂着小县的井水,她的骨肉中藏着小县的养分。这十几年的岁月中,小县与她朝夕相伴,或许余生几十年依旧如此,因为,蜗牛姑娘的心跳早已与小县合拍。蜗牛姑娘很慢,放学后同学们早早地回了家,而她还慢慢地踱着轻快却又稳重步子,戴着她那淡蓝色褶边遮阳帽,偶尔拾起一片枯叶,数上面因腐朽而出现的黑斑,直到夕阳西下。她习惯慢慢地吃饭,穿衣,洗澡,入睡。即使在她熟悉的落后于外界的缓慢小县里,也很难遇到蜗牛男孩或者蜗牛姐妹,从很稚嫩懵懂的时候起,蜗牛姑娘就学会了怎么和自己做朋友,怎么和孤独做朋友。事实上,起初蜗牛姑娘的豹子妈妈明里暗里和她较过很久的劲儿,吃饭时,豹子妈妈鼓着铜铃般的眼睛盯着蜗牛姑娘。
“一,二,三。该咽了!”
“不。”
这种对抗持续了一整个童年,可以说,倔强的豹子妈妈遇到了更倔强的蜗牛姑娘,强硬豹子与柔软蜗牛没有硝烟的战役,蜗牛胜。
有人说她像太阳花,没有靡颜腻理,也谈不上眉清目秀,在人群中实在不太起眼,娇小的身躯柔柔弱弱,却散发出一种顽强的气息,多么久的一段时光,夕阳,狭窄的马路,石子或枯叶,蜗牛姑娘和她的淡蓝色褶边遮阳帽,变得不可分割,在少年,孩子,老人的心中变成了风景,变成了画。
十八岁,炽热的中午,蜗牛姑娘提着石青色行李箱坐上了火车,她将去到繁华又古老,洒脱又沉重的石头城。在那里,她看到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水马楼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匆匆忙忙,有些人目标明确,眼神坚定步履稳健,有些人怊怊惕惕,脚步虚浮身体孱弱。许多的豹子男孩,豹子女孩,她们青春激扬,活泼洒脱,绝不肯像蜗牛姑娘一样慢慢的踱步,慢慢地数数。也有蛇蝎大叔和老鼠阿姨,他们神出鬼没,着装偏黑,常隐在角落里。新的环境里,蜗牛姑娘依旧是孤独的,但她爱这座城,爱这些人,爱这片天空这方土地。在石头城,蜗牛姑娘依旧慢慢吃饭,穿衣,洗澡,入睡,慢慢阅读,思考,想象,慢慢规划未来,憧憬爱情。
秋天,万物渐渐褪去缤纷归于金黄,或落入广袤而深沉的棕土中,为来年春季的绚烂奉献力量,或倔强地挂在树梢接受微凉秋风的考验。秋季的银杏叶是那么金灿,那么美丽,以至于蜗牛姑娘频
频为之驻足,仰头欣赏,赞叹。也正是在那最耀眼的一颗银杏树下,她遇见了第一个朋友——灰鲸男孩。
他穿着略大的卡其色T恤,上面手绘了一只跃出海面的灰鲸,像她一样地仰头,赞叹。灰鲸男孩经常只身旅行,从南到北,在大山名川里呼吸最纯净的空气,从小溪河流中舀出最甘冽的一瓢水,在夜空中找出最亮的那颗星。蜗牛姑娘从他身上闻到了清新的青草汁液的味道,又仿佛夹杂着暖洋洋的阳光气息,那灰鲸拼力跃出海面,而停留在空中的那一刻却充满无尽的静谧祥和。而这,是像太阳花一样的蜗牛姑娘最喜爱最向往的。
此后的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里,蜗牛姑娘和灰鲸男孩相伴去到更远更神秘的地方,在某个清晨或者午后行走在无人的巷道小弄里,发现新鲜却隐蔽的事物,也认识到越来越多的朋友。
蜗牛姑娘的身体里流淌着小县的血液,她的呼吸中也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小县独有的寡淡气息。蜗牛姑娘流浪了很久,她终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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