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湄,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明白。”
梅花纷纷落的艳丽景色里,拐出一道温柔的身影,她连碎花也没踏,径直凌空半寸而来。
是海棠。
梅湄倚回花枝上,视线暗了暗,片晌,折出一笑:“但说无妨。”
“早听你说,已经定好继承人了,何时的事?”
“在凡间的时候吧。”透过交错的枝叶,梅湄望向漫无边际的夜空,脑海里重温着凡间的如数种种,“就是我寄宿的那株,子冉君挑的,子胥说会帮我用阴曹火历练它。后面的事一串一串的,连得太快,我都忘了问一句在哪儿。”
海棠打趣道:“你就这么放心?阴曹火可比普通的火厉害多了,火又是我们的天敌,大意不得。”
“他说他有分寸,”梅湄低头一笑,“我相信他。”
不知他到北山了没有?
现下又是个什么光景?
“好吧,套用你经常看的话本子里的一句话就是——‘女大不中留’。”
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如此悠闲的时光了,梅湄翻了个身,惺醉的眼神投向海棠,撇嘴道:“跑得了你?我虽然拿了不少北山脚下藏的酒给桐素赔罪去了,倒还留了些候着姐姐的婚宴席面呢。”
海棠没同梅湄在斗嘴上争高低,她柔柔走到树下,轻拂出一片空地,席地而坐:“继承人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我来是想提醒你,口头说的不算,继承,是要实打实地留下印记的。”
“你没有梅仙仙位在身,少不得要用别的法子,只怕会损伤根本。这些对于即将入梦的你来说,实在是雪上加霜。”
“东林也有许多梅树,要是真有个万一……”海棠神色暗了暗,“也不急着非得是这一株。总需把有限的精力用在最要紧的事儿上。”
“我明白。”梅湄道,“但我也经历过羽化,我怕,我怕真走到那一刻,脑子里没个清楚的判断,给错了仙家,耽误了后头的事。倒不如在去之前指定了继承人,免去后顾之忧。”
免去了后顾之忧,你还如何有背水一战的那口气,如何从险象环生里挣出一份生机?
海棠张了张嘴,可看到枝上那一抹清丽的影子在月光的反衬下愈发出挑而孤寂,这压在喉头的话便被咽了回去。
算了,梅湄自有傲骨。
她能做的,就是和桐素、昙梦、夭夭一起,陪她、帮她,走完这人生里最重要的一程考验。
拼尽所能,不留遗憾。
“走吧。”熏风微暖里坐着腿麻,海棠仙子起身拈决,一朵海棠花当着梅湄的面挤了挤她跟前的梅花,伴着海棠仙子轻轻柔柔的呼唤,摇曳着沐浴在月光下,“回去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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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这没有宿醉的好处就彰显出来了,至少不会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被桐素的长鞭撵着跑。
梅湄在枝头睡了一整晚,被桐素叫醒的时候还以为前头经历的那些不过是一场梦,而今梦醒了,西池宴也快结束了。
“还去不去找你的继承人!”桐素在底下叉着腰,时不时舞一舞手里的长鞭。
“去!这就去!”梅湄睁开惺忪的双眼,脑子没反应,嘴却答得快。接晨露朝霜草草洗漱,她从梢头一个翻身跃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呢?”
“海棠没醒,昙梦带夭夭温习四时阵去了,你既要在临走前定下继承人,我陪你就是,她们稍后直接到东林同我们会和。”桐素答得依旧爽利。
梅湄随意应和寒暄了两句,直走出七八步方才反应过来:“那……那株梅树,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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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梅湄头一回正儿八经地瞧自个儿的本体到底长成个什么模样,她站在树下仰望着眼前这株遮天蔽日的梅树,不禁发出喟叹:好看是好看,就是粗壮了些,得克扣点天地养分,免得越养越胖,臃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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