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虹贯日 (4-1)

多洛莉丝在陵园教堂里一扇被锁链封死的木门前站定。

【钟楼】

木门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招牌。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铁链上，细碎的裂纹像是生长的藤蔓一样，从手指和金属接触的位置蔓延。

锁链无声滑落，大门洞开，露出背后螺旋样式的阶梯。

她迈步走了进去。

陵园的教堂是维也纳城市西部最为高大的建筑，这座有上百年历史的塔楼又是整个教堂的最高点。

也是多洛莉丝所选定的战场和舞台。

她沿着螺旋的阶梯逐级而上，脚尖踏足狭窄的台阶上，带起了薄薄的一层尘土。

这种塔楼的设计带着旧时代的风格，为了追求宗教式的肃穆，设计的瘦削而高耸。

恰恰又是因为它设计时并不考虑实用性，修建的太高，太陡，又太过昏暗（老式的木头建筑自然没有通电，灯火照明又容易引起火灾）。

导致钟楼已经荒废了，连愿意每天爬几百级楼梯的敲钟人都没有，除了定期负责检修的木匠以外，没有人会来到这种地方。

阶梯上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土。

多洛莉丝的身体轻盈的像是几乎没有重量，每一步，都只会在厚厚的浮尘上留下一个浅淡的脚印，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裙摆飘飘，配合身侧混沌的黑暗，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悬浮着的白色幽灵。

其实从旧帝国崩溃那天算起，每一只血族都不过是悬浮无依的幽灵。

他们最美好的时代终结于四百年前庞贝的轰然陨落，终结于伟大的德古拉亲王的倒下，也终结于裁判庭永无休止的猎杀。

逃亡，血腥，分别……

无尽的逃亡，长辈死去时喷溅的鲜血，与一位位相熟的朋友分别——这些痛苦的场面充斥着多洛莉丝的记忆。

三十年前，旧王族就剩下了她和小姐。

十六年前，就剩下了她和小姐的孩子。

多洛莉丝讨厌伊恩，但她喜欢克雷蒙，不仅是因为男孩柔和的五官让她想到自己的主人。

更重要的是，十几年的日日夜夜，多洛莉丝几乎是亲眼看着那个站在大雨中茫然无措的小孩子一点点的变成男子汉的模样。

她喜欢对方原来那种萌萌软软的性格，也喜欢对方现在这种睿智而冷静的模样。

说不上那种更好。

只是前者这让多洛莉丝心中涌上无尽的怜爱。她因此动过念头，就这么抛下一切，注视着他像是普通人一样长大，衰老，并以一个人类身份死去，度过无比平凡但或许平安喜乐的一生。

后者则让她充满了信念，觉得过往是过往几十纪元里故去的血族先辈们正在天上看着他们，化作了充满勇气和信念的英灵，附着在了克雷蒙的身上。

他，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新生的血族，一个德古拉的血裔。

就像小姐说的那样，在旧帝国灭亡四百年后的今天，克雷蒙的身上燃烧起了血族们复兴的希望。

她可以为了克雷蒙的安全付出一切。

所以多洛莉丝一点也不害怕接下来的战斗，心中毫无畏惧，只有宁静和淡然。

终于，多洛莉丝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再打开另一扇被锁着的大门后，整个人站到了维也纳的最高处钟塔里那口青铜大钟的旁边，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此时接近晌午，烈日当空。

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像是金色的瀑布一般照在大地上，也有一些落在多洛莉丝的身上。

她没有躲避。

淡淡的蓝色雾气从她额头上方的冠冕上氤氲而出。

一团冰魄色的雾气笼罩在她的四周，为她暂时的消解掉了阳光的伤害。

她头上所佩戴的这件冠冕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宝物。

它曾经属于克雷蒙的母亲，是七个世纪前的一位顶级炼金术大师为血族皇室所打造的一套王冠。

王冠曾经共有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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